“河汉淮,
赤朱崖,
蓑笠雍雍天边去。
圉圉鱼,
喈喈鸟,
岸柳依依红袖泣。”
话语刚落,作诗之人立刻引得一番质疑。
“宋公子,你这诗作的不对啊?”
“如何不对?”
“你这前面有徜徉天地之间寄情山水之意趣,后面怎地成了困于方寸之间的女子哀怨心思?”
那位宋公子尚未回答,一旁与他同坐的男子不请自答:“李公子,你这是没有完全理解宋公子的诗意啊!”男子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流连片刻笑道,“宋公子这诗讲的可是如今京城之中的盛事。”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将目光聚在此人身上,饶是沈廷兄妹也将视线落在了此人身上。
“当今晋王人中龙凤,奈何一朝双目失明落个人生惨淡。沈家大小姐倾慕晋王多年,又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晋王竟然好男风”那人又说的什么,朱颜已经没心思听了,他啐了口唾沫:“他大爷的——”他跳起来,沈廷眼疾手快地将他摁下去,低声劝道:“这可是你允之哥举办的诗会。那李公子不管不顾这样说定是受了他人的授意!”
朱颜转念想了想,这才压下心头的火气。对啊,他不能给齐昀丢脸。他深深吸了口气,伸出手,探去李澄明的袖底,紧紧握着他的手,同时心里也在疑惑,大盛的民风如此开放,老百姓议论皇族也毫无关系吗?
误入栖迟山幻境
忽闻一阵呼声起,沈廷拿胳膊肘碰了碰朱颜提醒他,“阿颜,到你了。”
朱颜毫无防备,紧张的出了一身汗,他是真的胸无点墨啊!本想放弃,可又想给李澄明搏一回面子。他从流水里取出酒杯一饮而尽,眺望着绵延十几里的桃花谷,心思略转,想到了唐寅的《桃花庵》。那就以彼古人应此古人吧!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後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世人笑我忒疯颠,我咲世人看不穿。
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朱颜的声音清亮悠远,众人一时鸦雀无声。这首诗和着这满谷的桃花,在众多诗歌里脱颖而出。有人急切地问:“敢问这位小公子,这首诗名字是?”朱颜将众人的反应一览无遗,得意地说道:“此诗名为《桃花庵》。”四下里一时议论纷纷。
朱颜坐下来的时候,开心地问李澄明:“怎么样?我可在帮你挽回面子哦!”李澄明心里某个地方一时柔软起来。这个张狂不羁的少年,平时一副混不吝的模样,却在人人踩踏他的自尊时给以回护。说不感动是假的。他点点头,算是默认了朱颜的功劳。
酒杯顺着水流缓缓而行。沈卿云看着朱颜与李澄明二人的互动心底的酸楚再次涌上来。她想起李澄明在朱颜意识混沌时说的那句“本王,亦心悦于你。”眼眶有些热,沈卿云甚至有些荒谬地想:我为什么不是男儿身?!
沈廷凑近自家妹妹,悄声同她说:“方才出口戏弄你与晋王的,是宋王的爪牙之一李雄。兄长瞧着你与宋王的婚事八成已成定数,你日后真要对大哥死心了。”
“兄长你今日,为何一定要带我来?”沈卿云拢在袖口的手微微收拢,眼泪强力忍着没有落下来。
“兄长带你来,是为了让你看清楚现下的局势。”沈廷轻叹一口气,“身为官家子女,有几人能够婚姻顺遂”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这些道理他们都懂。
兄长这一番话如如炎夏飞雪,沈卿云一腔火热的浓情瞬时被浇灭了。怔愣间,酒杯在她面前停下,她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咬了咬唇,轻吟出口:“巘翠翠,
崖苍苍,
天高云淡,
轻舟远馋伤。
蕊香香,
泥软软,
云卷云舒,
蜂采燕衔忙。”
“这不是?”众人中有几人见过沈卿云,一时惊讶,未及搭话,只听她又说道:“是行舟,或御马,皆我所愿。红罗帐,白布衫,亦非我所求。天地悠悠,何必拘泥一方,故步自封,贻笑大方?”语毕,她款款起身一拜,施施然离去。妹妹走了,沈廷自然也要跟着。
众人兴致高涨,讨论着今日诗会收获颇丰,刚才一首《桃花庵》,现下又一首好诗,只是不知这两位公子出自哪家。
众人猜测纷纭,又见方才作了《桃花庵》诗的少年起身朗声说道:“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那少年说完便毫不留恋地挽着晋王的胳膊离开。
众人一时心思各异。青年才俊中有不少是晋王府上的门客,只不过后来晋王患了眼疾后突然将他们悉数遣散。如今他们见晋王身边的少年才思敏捷,不禁又生出新的期待。
朱颜替晋王出了口恶气,走起路来雄赳赳气昂昂,像只斗胜的大公鸡。他却不知今日这一番话会给自己和晋王带来多少腥风血雨。
虽是如此,李澄明心里却是开心的。这还是两人认识以来,朱颜第一次公开维护他。李琛瞥了眼被朱颜挽着胳膊的王爷,心想:自家王爷怎么看都像个被相公仔细呵护着的小娘子
沈卿云心情却是糟糕透了,和兄长走走停停,竟还没有朱颜二人到马车的时候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