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新俯身的动作稍稍一滞,然而一秒之后,很冷淡地说了句:“你哪次想?”
李闻虞悄无声息地看着他,垂眼时看不出什么情绪,但挡在两人之间的手很快垂了下去。他被裴新翻过去,双手反剪在身后,耳根涨得通红,额角青筋凸跳。裴新看到他的眼睛一片清明色,澄亮得像篱落疏疏里掩藏的明月,但眼眶却是鲜红的,很羞耻,很屈辱。
电影定格的绿色画面光映在光洁的蝴蝶骨上,像振翅的绿色蝴蝶,但像是在摇晃中被人握住了细软的腰,怎么也逃不开。
不知道过了多久,李闻虞支撑不住,汗涔涔往后倒,后颈被裴新的肩膀接住,那双眼睛已然紧闭,只能看见细密轻颤的睫毛。
一连几日的阴天后,海滩上的游客好像都少了些,海风裹挟着海腥味,海面上浪潮叠起。天空布满暗沉沉的云,层次不明,一点太阳光都不给。
李闻虞睁眼时四周一片漆黑,窗帘没有拉开,裴新不在,身侧的位置也已经凉透了,他稍稍舒了口气,但身上的酸痛感仍在。
他想看看现在是几点钟,于是翻身去找手机,但床头和抽屉里都没有,只好先开了床头灯。
房间里亮起光,李闻虞却一下被惊得睁圆了眼。裴新就坐在落地窗前的藤椅上,完全没有声响的,一错不错的凝视着他。
裴新身上还穿着昨天那身衣服,一只手搭在圆桌上,年轻,瘦,修长,微微敲动时有种漫不经心的纡尊降贵。而他的手边放着的正是李闻虞刚刚摸索很久都没有找到的手机。
李闻虞被他盯得心中微颤,好半晌才微哑着嗓子说:“你怎么不开灯。”
裴新却答非所问,淡淡说:“你饿不饿。”
李闻虞掀开被子起床,他连鞋子都没穿,走到圆桌旁要拿手机。然而手刚搭上去就被裴新按住,裴新抬眸,神色很平静,像审视:“拿手机干什么。”
李闻虞没什么表情地说:“看时间。”
裴新看一眼表:“十二点。”
李闻虞没想到自己睡了这么久,好像有点惊讶地微张着嘴唇哦了一声。
“换衣服出去吃饭。”裴新抬着下巴懒洋洋点了下床边已经准备好的衣服。
李闻虞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白色被单上很醒目地放着昨天在商场里买的那件蓝色毛衣。
李闻虞稍稍蹙了下眉:“我不想穿这个。”
“为什么,不喜欢?”裴新走到他身边,很近,几乎贴了上去。李闻虞很少因为穿着而流露出抗拒情绪,这是第一次,但裴新的神色如常,并没有因此疑惑。
李闻虞不应答,但下一秒那件毛衣就被塞到他手里。裴新的口吻趋近命令:“穿上。”
李闻虞的脸色也冷下来,干脆把那衣服扔回床上:“说了不穿。”
裴新挑着眉毛点点头,唇角勾着一抹阴冷的笑:“就因为我说过一句你穿蓝色衬衫好看,你就再也不穿蓝色衣服了是吗李闻虞。”
“我现在穿什么衣服吃什么饭全都得听你的是吗?”李闻虞很冷硬地开口,朝他伸手,一字一顿,“把手机还我。”
这冷冰冰的态度让裴新气血翻涌,伸手如同铁钳一般死死捏住了李闻虞的下颌,咬牙道:“还给你干什么?回杨城的短信?还是给应惟打电话?”
“你看我手机?”李闻虞被迫仰脸看他,眼里慢慢凝出一层薄霜,隐含怒意。
“当然,”裴新的手劲没有丝毫放松,矮身时高挺的鼻梁几乎贴着李闻虞的鼻尖,冷声道,“我不看,怎么知道你还存了应惟的电话?怎么知道你还说回学校要给杨城礼物?怎么知道你把我的通话记录删得一干二净?”
昨晚李闻虞睡过去之后,床头的手机忽然亮起来。裴新原本搂着怀里的人正准备睡觉,听见寂静中的震动声立马睁开了眼睛。
发短信来的是杨城,裴新皱眉,顺着通知栏点开两人的聊天框翻看最近的聊天记录。
——你生病了吗?是不是那天江边风太大了?
——严重吗?有没有发烧?
裴新看着这两条短信,不屑地冷笑一声,往下滑去找李闻虞的回复。
——没发烧,就一点点感冒。
——很快就会回去上课,上次欠你的礼物我已经挑好了。
裴新的脸色瞬间沉下来,低头去看李闻虞熟睡的脸,脸颊泛红,表情温和平静。但这人回他的短信时从来都是“没时间”“晚上有事”“今天不行”之类的字眼,连多一个标点符号都懒得奉送。
裴新从聊天框里退出来,又去看通讯录,发现联系人从原来的五个人变成了六个,多了一个备注着一串乱码的电话号码。
到这儿裴新总算扯了扯唇角,虽然这备注一看就是在键盘上随便乱敲的,但总比之前连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好多了。然而等他点进那个空白的头像,笑意僵了个彻底。
那串号码根本不是他的,而所有的通话短信记录里,仍旧没有他的任何踪迹。
想到这里,裴新捏着李闻虞下颌的手越发用力,看着他眼角慢慢淌出生理性的眼泪,恶劣地笑了一下,眼圈赤红:“你什么时候存了应惟的电话,上次在酒吧?还是之前在我家里你们就已经勾搭上了?”
李闻虞被钳制着,痛得说不出话来,裴新恶劣的笑和轻佻的用词都让他觉得气愤不已,他挥起一拳砸在裴新的脸上。
裴新毫无防备,被打得偏过了头去。
下颌上的桎梏终于松开,李闻虞喘着气,咬牙切齿地瞪着他:“裴新,你自己龌龊看什么都龌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