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李闻虞嗓音还算平稳,也没有什么哭腔。
裴新还没见过这种哭法,光下雨不打雷。他又忍不住笑了,但还是抬手给人拍了拍背:“下回看点高兴的。”
结果他不拍还好,这一拍李闻虞原本止住的眼泪又开始摇摇欲坠,裴新脸色一沉,举起双手:“我不拍了,别哭。”
李闻虞那双狐狸眼窝深凹着,透出股分明的无情劲,把纸巾扔进垃圾桶里时眼泪也彻底止住:“走吧。”
“等会儿,”裴新拉着他的手腕,毫不心虚客气地说,“我饿了,你会做饭吗?”
李闻虞眨眨眼,如实说:“不会,但会煮面。”
“那就煮面。”
楼下冰箱里东西不多,来打扫的阿姨应该来的匆忙。李闻虞从里面拿食材,裴新就站在身后:“需要帮忙吗?”
李闻虞摇头,转身朝厨房走:“不用,等几分钟就好。”
裴新就止步在厨房外,隔着玻璃门,看见李闻虞动作还算熟练地在锅里接了热水放在电磁炉上烧开,又拿了两颗鸡蛋出来,单手拿着蛋在瓷碗沿上轻轻一磕蛋黄与蛋白就落到了碗里。
裴新倚在门边,厨房里灯光比外面亮,从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李闻虞流畅的鼻梁和唇线弧度。
李闻虞虽然背对着门口,但仍能感觉到身后的视线,不太自在:“你很饿吗?能不能去外面等。”
裴新挑眉,干脆利落地转身朝餐桌走。
没几分钟,李闻虞端了一碗面条出来。绿油油的青菜和两只荷包蛋盖在最上面,这热气腾腾的一碗面看着让人挺有食欲。
“吃吧。”李闻虞抽了两张纸巾擦手,然后把挽到手腕上方的衣袖放了下来。
“你不吃?”裴新抬眼看他。
李闻虞摇头:“我不饿,先上楼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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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闻虞确实困了,可能是因为晕船药的副作用,他脑袋昏沉,刚沾上床就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他被圈进一个滚烫的怀抱。后颈到脊背在触碰下泛起热意,裴新刚洗完澡,身上又烫又潮,带着鼠尾草沐浴露的味道。
李闻虞本能地在不安稳的睡梦中动了动,试图挣开这个火炉一般的拥抱。然而对方越发得寸进尺,李闻虞弓身躲避,朦胧中去推他的手,却摸到了一点温潮,为此手指都发了抖,有些无助地被裴新拉着,十指紧紧扣去头顶。
李闻虞的睡衣因为这个动作扯了上去,露出腰间一点瓷白。裴新低头用鼻尖拱开他的下巴,把他衣服扣子一颗颗咬开。
李闻虞微微睁眼,被衣料的摩挲痒到偏着头,口鼻都闷在被子里,呼吸十分费劲,因而有些结巴:“我……我腿麻了。”
他睡觉一向喜欢缩着睡,所以睡到胳膊麻腿麻是常有的事情,裴新早就知道。
裴新抬头看他,眼睛在黑暗中微微发亮,干脆把他整个人捞了起来。
书桌旁边的旋转椅不太方便,李闻虞被放在了靠着落地窗的琴凳上。
他刚被放上去就脱了力,上半身跌在琴键上,钢琴发出几声颤音,李闻虞彻彻底底清醒过来,扭头去看身后的人,眼睛一片清明色。
裴新只好贴上去将他半扶起来。
这样的事情太多次以后,李闻虞没太觉得有多痛,只是此时半跪在琴凳上有些凉意。
“裴新……”他喃得急促艰难,闭着双眼,好像做了一场不知道怎么办的梦,额头上粘着点点汗珠。
裴新应着他,垂眸时看见他无处摆放,紧抓着琴沿发白的指尖,勾了勾唇角,忽然生出了一点其它心思。
李闻虞的双手被握着往前带,于是整个人也跟着往前倾,直到落到琴身上有了支撑才终于稳定下来。
但他仍没有被放过,裴新握着他的手指,在琴键上流连起来。李闻虞从没有如此清晰地感受过裴新的手,手指修长,食指与无名指的指尖上面有层极薄弱的茧,或许正是他小时候练琴时留下的。
李闻虞的思绪又开始混沌,脑海里莫名浮现出裴新练琴时的画面。或许就在这里,孤独地坐在这张琴凳上,窗外的花园里花草繁茂,充盈着白日与黑夜。
裴新看不见他恍惚的神色,低头吻在他脸侧,带着他一起弹了一首李闻虞曾经自己弹过的,极为简单的曲子。李闻虞的世界仍在摇晃,然而耳边的旋律流畅自然,比他那天弹出来的动听许多。
“好听吗?”裴新贴着他红透的脸颊,语气暧昧,嗓音有些发哑。
李闻虞的手指蜷缩起来,喉咙像是堵上了一团棉花,发丝颤抖着摇头。
……
半睡半醒间,李闻虞混沌地听见了水声,然后被安置回了软和的床上。
他始终无法沉入睡眠,似乎能感受到四周的光影,细碎的声音,但又无法彻底醒来,于是皱着眉,在轻柔的被子下微微发颤。
裴新坐在旁边看着他,很轻地抚了下他泛红的侧脸。
李闻虞喝醉的那次脸有这么红吗?好像有。
只不过那天他一直把脸埋在被子里说梦话,迷迷叨叨,嘴唇也红得不像话。从不成段的几个字,到断断续续连成话,大概比他平时一整天说得还要多。
裴新以为他醒了,想让他把水喝了,于是凑过去听,结果听见他慢慢悠悠,背课文似豪言壮语:“世上没……没有绝望的处境,只有…对处境绝望的人。”
裴新歪着头笑了下,起身靠在床头。不知是不是喝下去的酒上了后劲,他的指尖开始发热。
他有点想弹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