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真心实意地夸赞了句:【挺好的。】
唐思思很激动地秒回:【对吧?!我也觉得很好看!我发到微博上之后有好多人转发点赞呢。】
【得意jpg】
李闻虞稍稍皱了下眉:【微博?】
唐思思那头反应了一会儿:【啊,我经常把拍的一些照片放到微博上,一直都没什么人看的。但是这次忽然挺多人点赞,我一时间太开心了,李老师你要是介意我现在删掉。】
【鞠躬抱歉jpg】
李闻虞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顿了几秒才回复:【你拍得很好看,但如果可以的话,麻烦帮忙把我的脸虚化一下,只要看不清五官就可以了,谢谢。】
唐思思:【好的好的,谢谢李老师,实在不好意思啊。】
小餐馆外路灯亮成一团,银白皎洁,远远看去如同一轮圆月。李闻虞忽然有些没来由的不安,熄灭手机屏幕后,动作缓慢地重新拿起了筷子。
夜色浓稠,无边无际地环绕着整个a市,绚丽而潋滟的霓虹灯汇成一道长河,在夜幕中泛着幽光。
会所里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醉人的微醺气味,昏沉错落的光线切割着大片视线,灯火恍惚。赵慎文一手拎着香槟一手搂着个艳丽女人的腰往沙发走,脖子上的领带早就扯下来扔到一边,敞着领口满身酒气,于是看双腿交叠坐在沙发上慢条斯理点烟的裴新格外不爽。
“裴少,啊不,裴总,”赵慎文大喇喇坐下去,酒杯扔在玻璃桌上滑出去很远,“我这是给你庆功呢,你就坐在这儿抽烟啊。”
裴新在熏人的酒气中,眉都没抬:“我一会儿还有事。”
赵慎文对他这油盐不进的态度无语透了,抓了把头发,朝外面喊:“让人都进来!”
包间厚重的门很快被推开,排着队走进来几个身材各异的男男女女,环肥燕瘦,浓妆淡抹,神态各异。
赵慎文冲裴新挑挑眉:“看看。”
裴新吐出白雾,眯着眼睛扫了一圈,冷笑了一下:“你这是从哪找来的人。”
赵慎文也笑,笑得脸上醉意又深重了点:“你这是在国外洋妞泡多了看不惯了吧?”
他粗略地打量了一遍那几个人,忽然皱了下眉头,随即抬着下巴点了点最角落里一个年轻男孩,示意人过来。
那男孩衣着普通,身上套着一件白色上衣和洗得发白的牛仔裤,低眉垂眼地朝赵慎文走过来,小心翼翼地坐到他旁边,而赵慎文眯着醉醺醺的眼睛凑近去看他。
裴新在朦胧白雾中冷冷地盯着手上灰蓝色的机械表,秒针转动,银光闪闪,已经将近十点钟。
他起身准备走人,然而在扫过那个在赵慎文面前紧张到发抖的身影时,平淡的神色里猛然生出慑人的寒意。他动作极其野蛮迅速,一把拉开了赵慎文,连手里的烟都还没来得及去灭,火星烫在发白的指尖。
赵慎文半醉着被莫名其妙地大力推开,张嘴就要骂脏话,抬头却看见裴新眼底冰雪翻涌,伸手要去摸那男孩的脸,动作缓慢到了一种郑重的地步。
裴新把他的脸转过来,男孩年轻的脸上布满惊恐,面色发白,杏眼湿润地打着转,也算清秀漂亮。
裴新却立刻松了口气,不是他。
这么多年里,他第一次如此盼望不是他。
赵慎文这才反应过来裴新这是发的什么疯,叹了口气挥手让这些人离开。
坐在沙发上的男孩如蒙大赦,颤抖着连忙站起来逃出了包间。
裴新顿了两秒,将手里已经快燃尽的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们继续,我先走了。”
夜风徐徐,城市被灯火笼罩,夜空一片模糊的墨蓝。
街道车流如织,裴新的车在主街上缓慢移动,慢得让人心烦气躁,直到进了环岛路,彻底堵住不能动了。
他直接熄了火,没过多久就听见有淅淅沥沥的雨落下来,将街道上的车水马龙洇成一片雾色朦胧。
裴新靠在椅背上,习惯性从身上摸出烟盒,手机却响了起来,是他的秘书。
裴新很疲惫地捏了捏青白的眉骨,指关节咔吱咔吱响,抬手按下通话键:“什么事?”
秘书的声音被电波稀释,但仍旧认真恭敬:“裴总,您之前吩咐的事情有些眉目了,我已经发到您的手机上,需要您亲自确认一下。”
这声音在雨点里并不清晰,裴新却眸色一沉,立刻打开了刚刚传过来的文件。
他看见一张照片,墙壁雪白的教室里,一个年轻男人穿着件白色衬衫站在墨绿色的黑板前,单手拿着粉笔,半边身子被阳光染得黄澄澄,白色衣袖近乎透明地映出细瘦的手腕。这显然是一张抓拍,男人只露了一半侧脸,线条流畅俊秀,嘴唇淡红,一双狐狸眼在巧妙的光影下琥珀似地流转,定格。
裴新刹那间浑身僵住,如同一张紧绷的弓。指尖嵌入掌心,点点血腥气在湿重的阴雨中蔓延。
他终于窥见了五年后的李闻虞的一角,记忆中的李闻虞被打碎了,眼前被重塑的这个,更柔和,更平静。
他身上终于不再穿着那件水蓝色毛衣,终于不会在周围传出响动后立刻消弭。
青灰色的雨透过半开的车窗飘进来,好半晌,裴新的半边肩膀都被濡湿了,他才顺着那张照片继续往下翻动。
b市,李虞,青回巷。
他得到了他五年来日思夜想的答案。
好像终于可以从一场经年阴暗沉重的梦里醒来。
家长会之后是周末。
李闻虞的周末总是格外简单,他没有睡懒觉的习惯,夏天醒的尤其早,大概七点钟左右会起床吃个早饭,然后看看电视写一写教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