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闻虞快速把自己收拾了一下,回卧室找家里钥匙的时候,裴新还在床上犯懵,看见他又进来了,哑着嗓子说:“周末,你起那么早干什么?”
他刚刚睡醒,平时惹人讨厌的那点轻佻和顽劣都被收拢在英俊的皮囊下,看上去居然有些许平和。
或许是因着这点平和,李闻虞鬼使神差地解释了一句:“我怕我奶奶担心,我走了。”
他勾到床头柜上的钥匙,后知后觉自己说了没必要的话。
裴新闻言很迅速地起了床,揉了揉凌乱的头发从衣柜里找衣服:“那你等我一下,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顿了一秒,他又补充:“刚好我也要出门。”
李闻虞本想说不必,但他摸了摸口袋发现自己身上确实没带打车钱,也就只好默默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客厅的装修风格跟房间里非常一致,一系列深色家具,唯一的例外是角落里那架钢琴。
李闻虞慢悠悠地走过去,摸了摸冰凉的琴盖,他第一次来就见过这架钢琴,但从没见裴新摸过,而裴新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也确实不太像会弹琴。那么,这琴到底是谁的呢。
“你在看什么?”裴新一边穿外套一边走出卧室,他穿着件黑色大衣,里头连帽的卫衣领子翻在外面,头发也被重新打理好,急匆匆的动作让他的语气和神色都多了几分凌厉。
李闻虞收回放在琴盖上的手:“这是你的琴?”
裴新这才把原本准备看手机短信的视线转了过来,平静漠然的眼睛好像有了一点波澜,然而转瞬即逝:“嗯。”
这下李闻虞确实有些意外了,但也没再问什么。
司机已经等在楼下,清早八点的小区不算太热闹,只有零零星星的人影和扑簌簌的落叶声。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李闻虞扫了眼前座,果然还是那个眼熟的司机。他从没见过这个司机的正脸,只见过从后座往前看的侧脸,而这个中年男人沉默得简直就像个机器人,不管后面发生什么动静都不会回头。
裴新上车后也只说了一句:“王叔,我送同学回家。”
于是司机就开始发动,李闻虞不得不佩服这些给有钱人打工的人。裴新一句送同学回家,他就得清楚这个同学家在哪里,即使李闻虞只乘这车回过一次家。
事实证明,王叔不仅清楚李闻虞的家在哪,而且还开得十分熟练,只用了十几分钟就到了小区门口。
李闻虞下了车就匆匆忙忙上楼,这个时间奶奶应该已经做好早饭了,他还得好好跟奶奶解释下夜不归宿的原因。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在门口却并没有闻到早饭的香气,也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裴新看见李闻虞上了楼,才跟王叔打了招呼说回家,平时这个点他都还在睡,人困得很,靠在椅背上想补个觉。
车还没拐出巷子,他的手机忽然震了起来。裴新被搅了睡意,皱眉烦躁地骂了句脏话,然后才从大衣里摸出手机接通。
那头先是有两秒钟慌乱的窸窣声,然后是李闻虞带着哭腔的哑音:“裴,裴新,你能不能先回来一下,我奶奶好像心脏病犯了,现在晕倒了。”
裴新惺忪的眼睛睁开,脑子里瞬间一片清明,嗓音沉稳:“你先别急,我马上回去。”
“王叔,掉头。”
渐曦
裴新是第一次见到李闻虞情绪如此脆弱的时刻,他从来的路上就开始忍不住流眼泪,直到送了奶奶进抢救室还在忍不住发抖。
裴新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人,想起了他第一次强迫李闻虞的模样。那时李闻虞也在哭,哭得脸色惨白,甚至颤抖抽搐,然而仍然是克制的,隐忍的,不像现在,仿佛眼泪流干了也无所谓。
抢救室的红灯亮着,李闻虞的眼睛就一直盯着那灯,一眨不眨,连裴新已经站到他跟前都没有反应。
裴新伸手搭在他的肩上,见他没有躲避也没有其他反应,喉咙一哽:“你,要不要通知你姑姑。”
李闻虞眼皮轻颤,才像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开始掏出手机翻找,手指仍旧在抖,只不过,人却强迫着自己镇定下来。
电话嘟嘟两声很快接通,李闻虞声音很嘶哑,但听起来还算冷静:“姑姑,奶奶晕倒了,我们现在在医院,奶奶在抢救,你什么时候能回来?”
裴新没听见那边回答了什么,但李闻虞轻轻答了三句好,就挂了电话,接着又拨了季贺的电话,但那头只有忙音。
裴新把已经蹲到没有知觉的人扶着坐下,看到有位护士朝这边来,便走过去问问情况。
护士手里拿着单据,迎面撞上了人,对方人高腿长,看起来年纪还小,眉眼冷峻,穿着也偏休闲,但莫名透出几分贵气。她抬头,又看了眼抢救室门口坐着的李闻虞,才问道:“你是病人家属?”
裴新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手插在衣兜里,点头:“我是。”
李藤在邻市出差,回来只需一个多小时,赶到医院时抢救还没结束。
她远远看见两个人坐在一起,以为是季贺和李闻虞,结果跑近了才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孩子。她拎着包喘匀了气:“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好端端怎么晕倒了?”
李闻虞红着眼睛抬头,神情恍惚,声音也轻飘:“姑姑医生说是心肌梗塞,我早上一进门就发现奶奶倒在厨房了。”
李藤还算镇静,回头看了眼空荡荡的走廊:“季贺人呢?”
李闻虞摇头:“没联系上。”
李藤这才反应出不对劲:“你们昨晚都没回家吗?让奶奶自己一个人在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