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大声说:“村长怎么敢让他去,哪个愿意和他一组呢?一个人得出两份力呢。”
几个人纷纷附和,有个年青汉子对冬旺说:“冬旺,你这么舍不得用力,要是娶了媳妇怎么办?那不用力可不行的。”
大家哄笑起来,几个妇人边笑边骂,挪着身子假意要离他们远些。
冬旺总算有点反应,他粗声对年青汉子说:“你给我找个媳妇,看看我用不用力。”
有个不嫌乱的,马上抢话:“冬旺这话说对了,进喜家两个妹子,你只管问他要媳妇。”
人堆里窜出一个婶子,估计是那个叫进喜汉子的娘,她扑上去扇抢话人的嘴,一边骂着:“臭嘴的家伙,你若坏了我家进香和她妹的名声,我撕烂你的嘴。”
那人立刻道歉求饶,众人又是拉扯又是笑,闹成一团。
好不容易摆脱了进喜他娘,那抢话的家伙摸着脸仍不死心,“说真的咧!要是冬旺他哥是个女娃,换亲不是正好?冬旺啊,我给你指条明路,去找那家里只有几个闺女的,让你哥倒插门,给你换个老婆,岂不两全其美?”
莫非瞪圆了眼,比听到有人骂他自己还气愤,恨不得上去打烂这家伙的头!他转头盯着冬家两父子,只想知道这俩人是什么反应。
不管什么世道,什么家庭,让儿子去倒插门,都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好事。
莫非还指望着冬旺和他爹痛骂那家伙,谁知冬旺听了那人的话,老实的长相忽然机灵起来,泛着红光转头去瞧他老子。
父子俩均是一副恍然大悟喜事来临的模样,莫非气得手都抖了起来,还有什么不明白呢?
“这当哥的不好过喽!插门女婿就跟卖了一样的,遇到心狠的人家,怕是当牲口用。”莫清澄从后面冒出头。他早被勾起了兴致,听得津津有味,这时再忍不住开了口。
莫非深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他哥肯定不会同意的,我看还不如让这弟弟去上门。”
“你怎么知道他哥不同意,你认得他哥?是哪个?”澄子好奇地四处张望。
“不认得,想想也不会同意的。”
“难说,看这人年纪不小了,他哥估计更老些,为了婆娘,说不得是愿意的。老弟,你当个个像你?”澄子拍拍莫非的肩膀,觉得自己看得很透,一把年纪的汉子,有几个像莫非这样不想婆娘的?
莫非恨不得堵上他的嘴,他转头去寻找冬冬,可惜在田畈上已经看不到了。
不在也好,他要听到这些话该有多难受。
莫非故作有趣地说:“可惜离得远,不晓得是你说得对了,还是我猜得对。”
“容易得很,过些天插秧我大姐夫必定去的,问问就晓得了。倒插门这种事哪里还瞒得住不是?”
莫非见他这样上道,才安了点心:“那你记得告诉我,猜错了也别耍赖啊。”
“放心,一听到消息保管去告诉你。”这种事就算莫非不主动问,澄子也会上门说与他听的。
莫非回过头,那群人又说到哪里哪家换亲来的媳妇不错,只是那媳妇子娘家兄弟好打人什么的,被换的这家妹子鼻青脸肿跑回来好几次
而冬旺父子已经起身拖着脚往村里去了,田地也不管,不知是不是急着回家琢磨倒插门的事。
莫非心里油煎了一般,坐立难安。
日头渐大,踏水的人已经换了班,闲聊的也已散去,剩下一群孩童还在水里摸鱼,抓到一个小的都能激起欢笑一片。
田畈上四处都是人在转悠,就是没有莫非想看的那一个。
木生叔已经去李村长家歇息了,莫清澄也从李宝刚的田里转了一圈回来,嫌踏水的声音太吵,换了棵更远的大树,躺下片刻功夫就打起呼噜。
远的近的,噪杂无比,莫非被吵得心都要绞痛起来。
他实在忍不住了,若是没来或是没见着也就罢了,如今什么人家搭不搭理自己,统统顾不上了。今儿若是白来一趟,还不如现在就跳进小瓦河。
他起身走到河沟边,朝四面张望着。
其中一个踩踏板的村民看过来,以为他想认路,于是指指村舍又指指沟渠尽头,告诉他说:“后生,要喝水去我们屋场那边,往那头是田畈,走过了能上小河径,是回你们瓦山村的路。”
莫非笑着谢过,若无其事向着冬冬之前离去的方向走去。
小河村被小瓦河和撞牛峰夹成一把折扇状,村舍在握把处,外头大大的扇形是他们的田畈。
村里的土地比瓦山村还紧张,三十来户人家,人均才一亩多点。不过他们这边靠河近,地势也平,以水田居多。
一亩田,若是种两季水稻,哪怕风调雨顺精心伺弄,一年也只能出三、四石粮,还不够一个人吃饱。
有些人家里十几口子,只有七八亩田地,想要人人吃饱肚子,只能靠红薯、玉米、豆子和粟米等粗粮,其中又以红薯和玉米最为得力。
相较水稻来说,它们种植简单,产出又高,几亩地不出大问题的话,够糊一家老小的嘴。
所以小河村家家户户只种一点水稻,以应付两季税赋,其它都是种的杂粮。
如今这里多数田地都还空着,只等着水灌进来。
莫非边走边张望,走到堤坝尽头,终于见到了冬冬。
冬冬正在一处大田口上挥着锄头,孱弱的身子在日光的映衬下,薄弱得简直要消散。
砍柴那次见过的大伯也在一旁,正边说边比划着什么,样子很激动。
冬冬起身推他,似乎是让他走,大伯也有些犹豫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