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强烈的失重感猝不及防袭来,季晚瞳孔深深缩了缩,还来不及应对,后腰处忽地多了一股稳沉结实的力量。
“怎么还是跟以前一样冒失?”
耳畔顾北烬的声音低沉而不满。
季晚的心头却狠狠颤了颤,慌乱中抬起眼眸,男人压低的黑色帽檐下的五官冷冽分明,暗色的光影下,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一闪而过。
这一幕在眼前闪过,她大脑却跟过电一般,猛地想起七年前独自登山途中遇到的那个男人。
仅隔了几秒,顾北烬放在她腰间的手便松开了,他迈着大步上山,没在她身上多停留。
季晚脚步却僵硬地怔在原处的石阶上,久久地凝望着,男人挺拔颀长的黑色背影。
黑色登山装,修长的腿,挺立的背脊,迈着大步的动作,竟让她想到了七年前的那个男人。
顾北烬站在山头上的身影,恍然间跟她当年的记忆重叠。
金色的余晖拉长了男人的影子,一点点地映在季晚的眼底。
她喉头蓦然一紧,有种难掩的情绪涌入心口。
她怔怔地抬起脚,一步一步迈上阶梯,走到男人身旁。
山头上,没有树木林荫遮挡,落日黄昏正好。
一阵清爽的山风从林间树梢袭来,树叶在簌簌作响间,季晚耳边的碎发垂落下来。
她忽然回眸,透过顾北烬,眼底依稀看到了一段徐徐展开的往事。
“你当年……是不是也来过这?”
男人对上她的视线:
“你记得?”
那双幽沉眼眸中,有埋藏许久的触动。
季晚轻轻闭了闭眼,如今站在这,站在这相同的地方,心境已然天翻地覆。
而她至今也不会忘记七年前来这登山的那个夜晚。
有一年天文学家预测青城山上能看到流星奇观,那一年,这里成了众多天文爱好者勘测星空的地方。
那时的季晚对流星不感兴趣,她来登山,无非是散心,七年前的她,刚经历了母亲离世,沈家破产,而她被赶到乡下,一夜之间仿佛失去了所有。
最难熬的时候,她无人可倾诉,想不通的时候,只能自己开解。夜里登上这座山的时候,她清楚记得所有人都是结伴而行,唯独她孤身一人。
直到快登顶的时候,她停下脚步回头,赫然间发现一抹模糊的黑色身影,跟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男人提灯站在夜色里,浅浅灯光为她,铺开了前行道路的光线。
夜色太黑,她没看清那人的容貌,只知道他也是一个人。
那时她想,或许这也是个跟她一样有故事的人。
他们没有交流,一前一后,各走各的路。
在路过一个湿滑的阶梯时,她那时也是体力不济,脚下一滑,整个人险些摔得坠地的时候,身后多了一只温热的大掌,牢牢地将她托住。
夜色黑沉,男人的黑色帽檐遮住了大半容颜,季晚只记得他起身时低沉说了一句小心,便留给她一道扬长而去的背影。
她站在被墨色染黑的台阶上,也是像今天这般,久久地凝视着男人孤傲冷清的背影。
四周仿佛只有黑色,唯独他手里提着的一盏灯,微微点亮一丝光芒。
季晚记不清上山的路有多艰难,只记得再往前走人烟稀少,两人一灯,就这么一前一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心照不宣地往山顶的方向爬去。
直到登顶,远方天际鱼肚白中破出一抹橙色日出,她自始至终也没看清那个男人的容貌。
只记得,这孤寒冷清的漫漫长夜,有个跟她一样孤单的男人作陪。往事随风袭来,又被风吹散。
那夜的冷然,缠绕在心尖,散去了如今的几分燥意。
季晚目光缓缓落到顾北烬身上,透过他,仿佛看到了七年前跟她同走夜路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