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时,昀哥儿支棱着耳朵听得也认真。
他现在还不知道他在哪儿呢。
昀哥儿其实做了好几个关于大学生上课的梦了,就是那些梦总是断断续续的,而且好多早上醒来就忘记了。
可是昀哥儿还是觉得他懂了很多东西。
比如老教授讲过文字跟随历史的变迁史,他就知道了楷体呀,可他不知道现在具体是哪个历史阶段。平常的时候,阿爹跟阿娘都不大会提这些东西的。
刚刚阿爹的两个好友向他介绍自己,昀哥儿也想了半天了,确认对他们一点印象都没有。
昀哥儿心里嘀嘀咕咕,要么是他的梦忘记太多了,要么他俩就是那种岌岌无名之人了,以后的历史没有记载他们。
这时候,一直抱着昀哥儿的郑左生不知怎么提高了一些声音,语气似乎有些愤怒,“我一路从中央出发,沿途见到了不少村庄祭祀鬼神,到了凉州这儿发现更是严重。前些天我路过獂道县,那里的县长竟然还主持淫祠祭祀,每年都选一对童男童女充作鬼神血食,不知道害了多少性命。等我在成纪县上任,不仅要上书中央,把那个祭祀淫祠獂道县县长问罪,更要严厉打击凉州这儿的祭祀鬼神一事。”
大概是聊到了一路见闻,郑左生显得十分生气。
昀哥儿也不吃了,安静地听他讲话。不过心里昀哥儿还是有些茫然,他出生之后算不上锦衣玉食,可辛娘跟房里的一个丫鬟还是给他照顾得很妥帖的,吃喝不愁,昀哥儿还真不知道原来李府之外是这样的光景。
县长领头用童男童女祭祀鬼神,看来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世道。
郑左生前些年一直在中枢为官,就算梁国国势日渐衰弱,但中枢所在还是相对富裕一些的。
可李复一直在偏远地区当官,知道外面的光景真的差透了。凉州不仅要时常要遭受异族的掠夺、杀戮,更是动不动干旱,导致粮食收成本来就艰难。可这样的情况下,汉阳郡每年下达各县的税收却不减分毫,甚至年年要加。
李复知道一些情况,有些县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向一些淫祠祭祀,就为了多换一点粮食。
因此听了郑左生的话,李复一句话没说。
郑左生还对梁国以及那位刚登位的小皇帝抱有期望,等他在外做官做个几年,他也就明白为什么出了中枢之后,外面这种情况越来越多了。
李复不说,孟幞倒是开口了。
孟幞一直在野,并且长久且平等的看不起梁国的多数皇帝,他有点类似于一个喷子,所以说得特别直白:“子明真的是中枢待久了,都有些不食五谷了。
獂道县县长杀害童男童女祭祀淫祠固然不可取,可换一个县长,这獂道县就能五谷丰登,百姓人人富足安居乐业了?
若是百姓安康,这獂道县县长就算是想祭祀淫祠恐怕都没人从他,可若是百姓苦难,就算他不从,那些乞活的百姓恐怕也会自发祭祀。”
孟幞倒不是赞同那个县长,他只是鄙视梁国的不作为,加上现在主少国疑,这天下已经有乱的趋势了。
就算不说大的方向,小的方面来说,郑左生回去后参了那个县长一本,让那个县长滚蛋,不解决大头问题,那些百姓肯定还是会自己祭祀的。
孟幞混迹乡野,知道那些庶民寻常是最好糊弄,很多时候给他们一口吃的,他们甚至能比牲口更加听话地在田地里面老老实实地耕种着,土地生产出来的粮食大部分都不属于他们,可他们依旧对此感到满足。可有时候为了活下去,他们也能做出最愚蠢与恶毒的事来。
那些庶民啊。
孟幞喝了一口酒。
他们没有上安社稷下抚黎民,最后流芳百世的宏图志向,他们只是想要活着而已。
郑左生真的是中枢的勾心斗角看多了,现在的心都不够踏实了。
郑左生被孟幞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要不是抱着昀哥儿,他都想跟孟幞开喷了。
幸好这时候,翊哥儿还是大力出奇迹了。
别说,那个大石榴真的被他咬开了一个口子,露出了里面一颗颗红彤彤的石榴籽。
翊哥儿不顾满嘴的苦涩味道,直接上手抠出一粒就呜啊呜啊叫着向昀哥儿的方向伸过来。
见此李复赶紧说道:“翊哥儿这大哥倒是做得不错,知道想着昀哥儿。”
昀哥儿听得津津有味,结果发现郑左生跟孟幞都不说了,还有点失望。再一看翊哥儿,他双手全是石榴皮的汁水以及口水,掌心里面是破损的两粒石榴籽。
这压根没法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