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章宫内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重压抑,嬴政的神色随着锦帛上的字句渐渐阴云密布,最后他终于紧紧捏着锦帛,一把狠狠的拍在案桌之上,怒不可遏地说道“战乱才过时局动荡,此去楚国山长水阔荆棘载途!她以为这是去骊山渭水游玩那样简单的吗?真是越来越胆大妄为!简直气煞寡人!”
蒙恬忙道“大王息怒!初宁也是因为婧嬴夫人过世,一时伤心过度,才会如此冲动!”
一旁察言观色的赵高也劝慰道“这些年王孙已经进益许多,此次也是因为婧嬴夫人过身悲痛过心才感情用事,还请大王宽心,以免气坏的身体。”他在大王身边以来,从未见过大王这样动怒。当然,若不是极其在意,也不会担心到气恼。
嬴政枯坐于席上,以手支额,黯然垂眸盯着那张锦帛深思吟味,气愤忧虑的神色下藏着担心与思念。些时,他问道“那是个什么玉佩,她怎么没有告诉寡人?”
蒙恬摇头,“微臣也未曾听她提起过。”
嬴政深吸一口气,沉肃道“罢了,蒙恬,你即可带着寡人暗卫沿路追寻初宁!一有消息马上传话回来。赵高,你立即传召昌平君入宫。”
“诺!”
出了丹阳城临风南下,蔚蓝色的天空云海燕腾,初宁的心情也终于如云一样轻松。她开始了随意而行的潇洒,换上男装策马奔腾,如天空中翱翔的鸟儿,将尘世纷扰抛至身后享受自由。
今日他们没有选择投宿逆旅,而是决定借着好天气,出城体验一下随遇而安草行露宿的另一番滋味。沿途走来初宁刚好用弓弩猎得一只野兔,紫莲和进宝便开始准备晚饭烤兔子。
苏阳和苏明负责打水喂马,他们两个是结拜兄弟,苏明谨慎实在,苏阳豪放健谈,倒是有些像蒙家兄弟。
初宁信步漫游在绿树芳菲下,远处山水清晖,仰见云霞映蔚,身旁传来苏阳打趣调侃苏明的笑声,侧目瞧见两人拌嘴打闹的样子也是有趣,回又见紫莲和进宝彼唱此和相得益彰,此情此景凝成舒心的温暖在心间融化,不觉惬意愉悦,终于眉开眼笑。
进宝正生着火,忽然瞧见初宁莞尔一笑,鼻中一酸不觉眼眶湿润,“不管将来会怎样,如今终于又瞧见王孙的微笑,咱们也算是不负此行!”
紫莲亦道“是啊,与其王孙终日在府中闷闷不乐,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
脚下的路,更是心中的路,有多远?能走多远?全凭心之所往。
随着越来越接近楚国,行程也开始行山涉水。一行人风餐露宿游目骋观,终于在离开咸阳七日后来到秦、楚、魏三国交界之地叶城。出了叶城翻过期思山,便是楚国陈地。
在叶城投宿逆旅,初宁好好梳洗一番后依旧男装打扮出门闲逛。雨后黄昏,清风拂面草馨迷人,街市商铺鳞次栉比,形形色色的各国人士往来活跃,五人采购一番后便寻了一间热闹酒肆打算放松一番,不料在酒肆中听见众人谈起期思山中很不太平,常有横暴山匪拦路抢劫过往商队。
回到逆旅后,苏明有些担忧道“秦国刑法严苛,黎民不敢犯事大多秩序井然,所以我们也一路平安。但出了叶城,无人问津的期思山却实是来往复杂盗贼蜂起,我们必得小心谨慎。”他又凝神想了想,“不过我们不是商队,只做寻亲旅客不露富,应该不会引起山匪注意。”
初宁端起水杯轻抿一口,若有所思,“如遇山匪,以你们二人的功夫可有把握?”
苏阳拍拍胸脯,“区区几个小贼,自然不在话下!”
翌日拂晓,一行人就启程出城,期思山脉延绵二十余里,他们必须争取在天黑之前赶到。行至山下,但见期思山挺拔天地苍翠欲滴,初宁有些惋惜,如此清灵秀丽的地方被山匪霸占实在可惜。
沿着山间蜿蜒栈道而上,林荫隔去酷热,清澈见底的泉水顺流而下,山风带起溪流潺潺的凉意,伴着林间百鸟宛转,畅人心怀。初宁坐在马车里欣赏山间旖旎风光,远处林中忽然传来一声惊悸哭声,她颇为惊讶,“怎么有人在哭?”
紫莲有些心惊,“莫不是遇上了山匪?”
苏明谨慎道“此地诡谲,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初宁也压下心中好奇,“也是。”
循山而上路渐幽深,前路却有不少脚步声和沉重叹息的哀嚎声。再行几步,便见栈道上迎面蹒跚走来一群衣衫褴褛,面如土色的难民。初宁大惊失色,她虽然听闻每逢灾害战乱,便会有难民流离转徙,但她没有想到这些难民如此落魄可怜。加上刚才那声不明所以的哭声,初宁再也不觉得风光旖旎。
初宁的车马与难民流擦身而过,人群中皆是羡慕哀叹的目光。眨眼间,一个蓬头垢面的妇人抱着一个骨瘦如柴的小孩冲到初宁马车前,跪地哭求“求公子行行好!赏我一点粮食吧,我的孩子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就快要饿死了!求求你们了!”
妇人绝望哀伤的哭声,让初宁触目悲感颤栗不已。苏明小声道“少主不可,要是给了一人,只怕其他人也会如此讨要,我们糗粮不多,根本无法应对。”
妇女见初宁犹豫不决,连忙磕头哀求。初宁看着妇人怀中孩子瘦小单薄的身体,胸中沉闷不已不觉阵阵痛,她眼眶微湿,“如此苦难,怎能视若无睹?进宝,你拿一些糗粮给这个母亲吧。”
进宝也是同苏明一样的想法,但是上命难违,他只得从行礼中拿出两块大饼递给妇人。妇人感激涕零连连拜谢,其余难民见状果然蜂拥而上,纷纷哀求。
苏明和苏阳赶紧拦下,人群中一个落魄男子狰狞吼道“我们也快饿死了!你不能只救她,不救我们啊!”
失控的人群让紫莲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勇敢地护在初宁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