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眉忽悠他:“就是英文中叔叔伯伯的意思,仅次于父亲的一种称呼。您是我uncle的话,就相当于干爹了,却又比干爹这个称呼要时髦得多!”
李保山听得很高兴:“是吗?好,那就安可吧,让我这个土老帽也赶一把洋时髦。”
想不到舒眉如此机灵地解决了这件事,江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一边松开捏得汗涔涔的双手时,他一边下意识地瞟了她一眼,正好对上她望向他的慧黠眼神。四目相视中,流动着只有他们俩才懂的隐秘笑意。
认完了“uncle”后,接下来,江澈又轮流把舒眉介绍给在座的其他人:副理事长吴仁义;理事俞大维和陈奎;一位“太子爷”李星南;还有一位如夫人雪玉。
舒眉对几位男宾都只是客套性质地打招呼,唯独对雪玉除了问好外,还一脸惊艳的表情赞叹道:“哇哦,吴二太太,你的颜值简直高到爆表哇!绝对是女神级别的大美女一枚。”
虽然雪玉不太明白舒眉这些话的意思,却不难听懂她在称赞自己的美貌。原本在心底对这位新女性存着的浓浓酸意与微微敌意,顿时就被稀释了不少。还有来有往地含笑回赞了她一句:“谢谢,舒小姐,你也很漂亮!”
舒眉真心实意地摇着头说:“可是我没有你这种古典美的韵味。还有你穿的这件旗袍也真心美翻了,我要点三十二个赞。”
雪玉这天穿着一件很别致的旗袍,深蓝色;元宝领;质地是着名的南京云锦;在胸口处配以精美的苏绣绣片,上面不仅绣着梅兰菊竹的清雅图案,在半弧形的边沿还绣有寓意吉祥的回字花纹,让整件旗袍极具古典江南式的神韵美。
“这件旗袍是我在金门服装店做的,那是南京最好的一家制衣店,店里全是手工精湛的上海师傅,每一件衣服都纯手工缝制。你要是喜欢,改天我带你过去也做上两件好了。”
舒眉很有兴趣地直点头:“好啊!那先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什么时候有空呢?”
“星期天吧,星期天我都有空的。”
“好啊,那这个星期天上午十点钟,我先去福音堂找你,然后我们再一块去服装店。”
商量妥了后,舒眉才忽然想起来一个关键问题:“对了,这家店做衣服会不会很贵啊?我的教职薪水可不高,怕光顾不起呢。”
雪玉嫣然一笑地说:“非常贵,不过你不用担心,江澈付得起账了!对吧,江会长?”
江澈还没来得及回答,李保山先笑呵呵地开了口:“放心吧阿眉,就算阿澈付不起,你还有安可我呢。雪玉带你去了金门服装店后,你想做几套就做几套,账单让老板直接送到我家就行了。”
一双大眼睛思索着骨碌碌一转后,舒眉决定就不跟李保山客气了。不得已违心认了这么一位uncle,她觉得自己也很应该捞一点补偿。来到民国后她就没有买过一件像样的新衣裳,因为没有老爸的金卡可刷了!现在既然有一位uncle承诺可以报销,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舒眉笑眯眯地对着李保山说了一句英文:“uncle,thankyouveryuch。”
虽然听不懂英文,却也不难猜出舒眉在说表示感谢的话。李保山笑得很开怀:“唉呀,你们听听,我这干女儿的洋文说得多好听啊!像百灵鸟唱歌似的。”
当然,李保山的开怀并不只是因为舒眉的英文流利动听了,还因为她表现得对他的有心贿赂毫不抗拒。小女人流露出来的“虚荣贪心”让他很高兴:很好,这个女学生看来也是一个俗人。越俗越好,太清高了反而麻烦。
☆、21
舒眉与雪玉兴致勃勃地讨论着做旗袍的事时,李星南在一旁小声地询问江澈:“为什么你这个女朋友说话有些让人听不懂啊?那些什么爆表啊三十二个赞啊都是啥意思啊?”
江澈其实也不懂了。舒眉嘴里经常会蹦出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词语,这点他早就发现了。以前当她是疯女人时,他自然而然地觉得那些都是疯话。当然他现在绝对不会再这么认为了,听不懂她的话时,他只能理解为新时代的新女性大概就喜欢说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话吧?
于是,江澈对李星南这么解释说:“哦,她是女学生嘛,读书人难免喜欢文绉绉地掉书袋子。所以,她有时候说话让人听不太懂了!”
这倒是一个极好的解释,毕竟在座的一帮人都不是读书人。李星南虽然被他爹送去念过几年学堂,却也只是学会了认字不至于当睁眼瞎罢了,引经据典这一套完全不在行。毕竟家传门风就不是书香门第之类的,所以他也实在不是一块读书的材料。
而且,李星南也一向不觉得识文断字有什么了不起,甚至还打心底鄙夷过读书人的酸腐无趣。不过,今天认识的新女性舒眉,却让他初次领略到了读书人的魅力。
这位念过书、有学识、来自北平的女学生,与他素日里常见的那些拘谨木讷的旧式女子完全不一样,也和风月场上那些妖艳放浪的妓-女们截然不同。她自信优雅,落落大方,在宴席上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完全沦为陪衬,反而成为焦点所在。尤其是她那把黄鹂似的娇音说着流利的英文时,真如大珠小珠落玉般似的悦耳动听。他无法自抑地被她吸引,有些忘情地盯着她看了又看。
李保山注意到了自家儿子的失态,不动声色地暗中踢了李星南一脚。等他回过神来后,再用极轻极细的声音在他耳畔交代:“星南,她是江澈的女人,你给我放尊重一点。如果胆敢再做出类似金桂的事情,老子绝不轻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