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中央饭店愤然离开后,江澈直接开车去了福音堂。
原本,江澈是打算再也不去见舒眉了,因为不愿意留给她一个纠缠不休的坏印象。但是刚才在中央饭店理发室发生的一幕,让他不得不去改变主意,想去恳求她出面帮自己一个忙。
正是晚餐时间,舒眉刚刚在校食堂吃过饭出来,正准备过会儿就去布莱特家给小安娜上中文课。对于江澈的出现她颇感意外:“咦,你怎么来了?”
江澈直接表明来意:“我知道你不想再见我,我原本也不想再打扰你。可是今天,我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有件事只能拜托你帮忙。”
江澈的话让舒眉的心情有些难受,她试图解释:“我也不是不想见你了,我只是……算了不说这个了,你有什么事要拜托我?只要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事,你只管开口了。”
“那天在小桃园,我看到你和一个短头发穿着格子衣服的女孩说话,她是你的朋友吗?”
回想了一下后,舒眉若有所悟地说:“哦,你说的是那位薛小姐呀!她不是我的朋友,我也不认识她。只是当时和我同行的关野信跟她见过几次面,就停下来打了一声招呼。”
“原来你不认识她呀!我还以为她是你朋友呢。”
江澈话中由衷的失望之意,听得舒眉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她是不是我朋友很重要吗?”
“嗯,这位薛小姐,她不知道为什么知道我姐姐当年被卖掉的事。”
尽量简明扼要地,江澈把之前发生在中央饭店理发室的事告诉了舒眉。她听完后,一脸意想不到地睁大眼睛说:“奇怪!她怎么会知道你姐姐的事呢?十几年前的旧事她没理由会听说呀!难道……她认识长大后的你姐姐?”
舒眉的推测江澈也深表认同,他叹着气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她不肯告诉我更多细节,甚至不肯和我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她的朋友,就想请你帮我去问一问她。”
舒眉明白了,马上毫不迟疑地一口答应:“行,虽然薛小姐不是我的朋友,不过我还是可以帮你去找她问个清楚。我和她谈话,绝对会比你要有效率的。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那谢谢你了!”
充满感激地道完谢后,江澈又询问:“对了,这位薛小姐究竟是什么人啊?”
“她的名字叫薛白。听关野信说,她是国民党一位高级将领的女儿。”
“将军的女儿?”江澈不由自主地一怔,满脸疑惑地问:“那她……怎么会认识我姐姐呢?她们俩似乎没有认识的可能啊!”
舒眉也想不通这一点,论理,一位出身显赫的将门千金,与一个被卖去南洋当咸水妹的苦命女,两者之间根本就没有交集点了。而薛白又是怎么知道江澄这个人的呢?
“这个问题,我一定会好好问一问薛白了。”
“你打算怎么找她?你知道她家住哪吗?”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先联系关野信,问他有没有薛白的联系方式或地址。如果他有,就直接找上门去。如果他没有,请他帮忙打听一下应该也很方便了。”
“关野信……”江澈忽然想起来问:“他……是不是就是你的那位日本朋友?”
舒眉点点头,江澈虽然沉默着没说什么,但是神色间的不认同一目了然。她不得不解释了几句:“江澈,关野信虽然是日本人,但他绝对不是那种野蛮凶残的日本人。日本人也是分好人和坏人的,请相信我对这两者有着充分的鉴别能力了!”
江澈继续保持沉默,这种沉默自然还是代表着不认同。从明朝开始,中国人对于经常在东南沿海一带实行劫掠的倭寇就十分厌恶。九一八事变后,悍然强占了东三省的日本更是被中国人深恶痛绝。对日本人的讨厌度也直线飚升,三言两语的解释很难瓦解长期形成的偏见了。
舒眉也不再继续解释,言归正归地说:“今天是没办法联系上关野信了,虽然他给约翰神父留了电话号码,但那是他办公室的电话,现在肯定已经下班了。明天我再找他好了。”
江澈心急如焚,姐姐被卖走已经十一年,一直是不知下落不明生死的揪心状况。今天好不容易遇上了一个似乎知情的薛白,却又不肯对他透露太多信息,这令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
看出了他的急不可耐,舒眉不忍心地又说:“一会儿我要去布莱特家上家教课,或许我可以问一问布莱特夫妇是否认识薛白。如果他们知道她家的住址,我今晚就帮你去找她。”
江澈自然求之不得:“那太谢谢你了!舒眉。不好意思,为了我的事这样麻烦你。”
“没关系,我很理解你有多心急了!”
“那我今晚留在这里等你的消息?可以吗?”
舒眉迟疑了一下,因为她知道布莱特夫妇未必会认识薛白,她极有可能今晚根本没办法找到她谈话,只不过是用这样的假设安慰一下心急如焚的江澈罢了。但是这一点虚幻的希望,他却也抓得这么牢这么紧。无声地叹口气后,她最终只能点头:“可以,那你等我回来吧。”
乘坐布莱特家的汽车来到颐和路公馆区后,一进屋,舒眉就向布莱特太太爱米莉打听她是否认识薛白。
出乎舒眉的意料,爱米莉居然认识这位薛大小姐。说是前不久刚在一次社交沙龙上见过她,印象还很深刻。因为这位出身将门的千金,完全不同于其他那些弱质纤纤裙袂翩翩的名媛们。她以短发加简洁的西装长裤亮相,既俏丽又英气,把在场所有的裙钗女流都比成了庸脂俗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