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反手指着自己,大为震惊宋妈妈对自己的信任。天晓得她只不过是个小小花娘,哪里就能开了天眼,知道几年前分离的小姑娘如今身在何处。
宋妈妈和蔼的握着玉娘高举着的手,“诶,你可别小瞧了自己个,现如今连妈妈我也服了你,十街上谁还能像你这样又聪慧又善心又机敏的呢。”
这话说的倒是没错,玉娘毫不客气的收下夸奖,将眼睛弯成一道月牙,她就喜欢别人夸她,听着真带劲。
只是口里还故作推辞:“哪里,哪里,宋妈妈过奖了,您才是咱们十街里的老江湖,若是连您都查不到,我一个小丫头片子的又怎么能寻查得到人呢,您别忘了,我也是李妈妈买来的呀。”
“我知道,”宋妈妈从怀里取出巴掌大小的一本方方正正的小册子来了,她将这东西递给玉娘与她说道:“吕娘子家住在河坝镇上,她女儿是六年前被拐子拐走的,我料想即便那拐子要卖,也该就在咱们周边这几个县城,那会子寒冬腊月的,河水结了冰,那拐子他能跑到哪里去?”
“总不至于驾着马车到千里之外吧,八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住颠簸,况且人不生地不熟的怎么好卖,难道就不怕被人坑一笔的,也就是这周边几个县城里头卖人了。”停住口,宋妈妈突然往玉娘身上瞅了瞅,才继续说道:
“玉姐儿,你还记得当初在玉皇庙前被人抓住的那个人贩子嘛,那个姓倪的老婆子,从她嘴里供出来好几个拐子的规矩哩。听她说,这人贩子卖人也有讲究,个人有个人的地方,断不许外来的过来抢行,之前她不是得罪了坐地虎刘二,才不得已逃到咱们这边来的吗,可见这地盘还是有的。”
“吕娘子在河坝镇丢的孩子,那地归属曹荆县,在那里拐了的孩子肯定不敢当地现卖,多半就在附近挨着的县城里去,曹荆县挨着的也就五莲县、炉山县、清平县,七邑县四个县城,咱们清平县城里头,我已经打听得有了些眉目,说句不客气的话,老婆子在县城待得日子久了,多少还认识些人,按照吕娘子提供的岁数,拐时不过八岁,至今六年也才十四,这个年纪倒是真找着了十来个差不多岁数的,大可以挨个寻摸。”
玉娘听宋妈妈这样详细描述,反而有些奇怪起来,“妈妈既然都已经有了具体人选,怎么还要求我?”
“嗐,”宋妈妈叹着气道:“可就是我再厉害,也只能找咱们县城里的呀,外县的可就八竿子打不着喽。周边四县里,有三个都和你家有关系,我又看不上你妈妈,只觉着你才是李家的主心骨,又有善心肠,所以才求到你这边来。”
还真是嘿,玉娘细数数,发觉宋妈妈说的确实有道理,五莲县里有四姐,清平县城有大姐,炉山县有六妹,不知不觉间,李家的人脉倒是突破了县城大小,愣是往周边发展了去。
玉娘看着坐院门门槛那里缩着身子的吕娘子,又想起先前她救助小七的善事,便没有拒绝,一口就答应了下来,朝门外高声道:“这是做好事嘞,宋妈妈既然瞧得起我,那您就替我转告吕娘子一声,这忙我一定帮,毕竟我李玉娘可是清平县城及时雨,十里花街大善人,专好在下雨天送伞,落河里递绳嘛。”
话是这样在宋妈妈吹出去了,可等着接了东西回到自己屋里,玉娘才揉了揉脸,叹气这事儿的难办之处,便是大海捞针一般艰难,连个目标都没有,四个县城哩,多少人呀。
“唉,才从长安回来没两天呢,又给自己接着一桩麻烦事,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一没钱二没钱的,我可真是会自找麻烦。”玉娘嘴里念念叨叨叫着苦。
晏子慎却歪着头欣赏的看着玉娘,只笑道:“你要是不接,恐怕就不是你了。”
“哎呀,你是哪里窜出来的!”玉娘被他这么一出声愣是给吓了一大跳,手里捏着的小册子都掉到了地上。
晏子慎蹲身去捡,一边捡一边委屈道:“我这么大人就坐在这里,动也没动,哪里就窜出来了?”
玉娘斜睨着看他,“我是说,你怎么跑到我房里来了?”福娘早就搬了出去,现如今东厢房可是玉娘一个人单住的闺房,哪个想死的,把这个大男人私下里就放进来了,这不是影响自己的名声么。“该不会是偷跑进来的吧?”
“偷跑?”晏子慎委屈,一米八的大高个恨不能跳到两米八的高度,忙将指头一指那正房里,“你妈妈当着人亲自叫我进来的,你挨个去问院子里的人,是不是她亲口说的,叫我先进了屋等人,有一个人说不是,我立马投河!”
“呸,胡说什么!”玉娘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你可别想着拿李妈妈压我,问就问,我难道还怕你投河不成。”
可等着晏子慎跳将起来往外冲,玉娘又气道:“说起来,都是那人贩子造的孽,害得我回来都没心思注意旁的。”顺利的转移了话题。
先前因为这些拐子,造成了多少个家庭分散,虽说玉娘不是,可她见多了惨事,心里也一样恨,“要是被我抓住,非得把他们一个个都扒皮砍头不可。”
晏子慎识趣的也略过了方才的话题,知道再追究下去,恐怕不是自己投河也该被人投河去了,他随手翻着才刚捡起的那叠小册子跟着玉娘道:“可不是,要不怎么律法里抓着了不是充军就是砍头。”
正说着,他忽然惊疑一声,指着那册子上一页冲玉娘道:“你瞧瞧,这是你好友不是。”
玉娘凑过头去一看,发现上头写着正是金家银花的名姓,只是岁数对不上,所以放到了最后头,玉娘在宋家没翻到,这会看去,拐卖的时间倒是确实六年前,和自己同年卖到十街的,可银花是十五岁,吕娘子的女儿八岁拐走,现在应该是十四呀。
“说不准是她记岔了呢,七八岁哪记得真切,迷迷糊糊说大了也不一定。”晏子慎猜测道。
还别说,他这样一提还真有道理。叫玉娘也想起先前的故事来了,还记得那回去金家时,银花还委托她去求求朱浔,想从他那里找着自己个儿的亲娘来着。
只是后来朱浔投军死了,自己又被别的事牵扯住了手脚,一拖再拖的,竟然到了如今。
想到便要去做,玉娘便连坐下喝口茶的功夫也没留,提脚就往金家走去,撇下晏子慎一个人在屋里哭笑不得,没忍住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多说这句干嘛,闹的才聊了几句呀,人就走了。
李妈妈见玉娘才回来就又急匆匆往外走,身后也没跟着人,就探头往东厢房里看了一眼,奇怪道:“晏老爷,你不跟着?”
“不用,”晏子慎努力维持着轻飘飘的姿态,“还请妈妈给我再端一壶茶来,并几碟子点心,我慢慢等,我,不,着,急。”
玉娘早晚还是得回来睡觉的,他守上一天,就不信自己碰不见人说不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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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娘风风火火去了金家,正好银花还没出局,在自己屋里头歇着呢,夏日大中午的一般没生意,连院子里都安静了些许,金妈妈在睡午觉,玉娘便没去打扰,径直走到银花屋里小声问她道:“你今年多大岁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