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一边呼着气一边传球似的两边揉,不小心慢了速度手心被鸡蛋壳烫了一下,忍不住抱怨道:“妈可真会躲懒,明明是她答应大姐的,妈可倒好,接了事自己跑出门去,倒全压给咱们了。”
说着她就扭头去问劈柴火的老牛,“干爹,我妈呢。”先前李妈妈出门还是坐的老牛的马车,他肯定知道去向。
只可惜,老牛的嘴巴紧,只冲福娘嘿嘿一笑继续低头劈柴去了,半点也不透露。
还是最后刘妈泄了密,“六姐,你问他肯定不中用啊,李妈妈出门的时候管保叮嘱了不许透露,她怕咱们上门逮她哩。要我说,多半是去喜春来找金妈妈说话去了,她看着这红鸡蛋生气。”
本来嘛,清平县城这边的习俗,出嫁的女儿生了孩子,娘家是该在满月的时候送红鸡蛋的,六十六,八十八,一百二十数量不等,为的是□□房娘娘,希望她老人家保佑孩子平安无事。
要是大姐生了孩子,这鸡蛋李妈妈送的一定心甘情愿,可问题是,生了孩子的是黑鸨子的闺女宝珠,干她李家什么事,娇娘也太软弱了,被宝珠拿话怼着,只好央求李妈妈也给张宅送一份。
这叫什么事呀,李妈妈气得倒仰头,要不是玉娘劝着她看在大姐难得开口的份上答应下来,李妈妈恨不能拿鸡屎往郑家门口砸去,还送鸡蛋,我送你全家一个鸡屎门!
玉娘敢保证,李妈妈是真能干出这样的事。
福娘唉了一声,有些担忧:“妈这张嘴呀,三天两头的老去招惹金妈妈,该小心些的。”
玉娘老神在在搓着鸡蛋,插嘴道:“你放心吧,金妈妈打不过妈妈的。”李妈妈那身高,那体型,别说金妈妈了,就是看门的门子加起来也未必是李妈妈的对手,稳着呢。
大家一想也是,齐齐低下头来继续干活,颜色得趁鸡蛋还热乎的时候染上,冷了可不行,得做一百二十个红鸡蛋,连鲁婶和金盏都坐在边上帮忙。
福娘见玉娘神情认真,倒像是个干活的老手,不禁想逗她道:“晏老爷走了多少时日了。”
玉娘口动手不停,随口道:“谁记得这个,大概也就是四天零五个时辰吧。”
“啧啧啧,都记到时辰了还嘴硬,”福娘刮刮脸,“怕是你想他了,所以记得深,人家回去置办茶礼去了哩,十天半月的恐怕回不来。”
玉娘看着福娘红彤彤的半边脸,没提醒她,只跟着道:“是呀是呀,长安山高水远的,哪像咱们陶老爷,家住得近,雷打不动的每日过来问好哟,鞋底都要磨破三寸,刘妈,陶老爷这个月来咱们家几回了。”
“几回?”刘妈眯着眼想,有些犹豫,“是不是二十回?”陶老爷来太多次了,她都记不得次数。
“不是哩,是二十三回。”福娘下意识的反驳,随即就发现了玉娘的陷阱,羞得另外半张脸也红起来。
倒是让院里人都哈哈大笑,玉娘哼哼了一声,小样,还敢拿我打趣。
正在欢喜间,李妈妈忽然神情凝重的跑了进来,脚步匆匆眉头紧皱,额头上满是大汗,见着了众人急声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张衙内死了!”
“什么?!!”大家都不禁吃了一惊,怎么就死了?
李妈妈拍着手,“可不是,听衙门的谭老爷说,就死在河道上呢,他儿子生了不是现赶着要从府城回来吗,哪像中途就被水匪给劫了,听说挨了七八刀呢,满船都是血,外头人都说劫道的就是先前杀黄老爷的水匪。”
“不可能,”玉娘和福娘是知道当初水匪底细的,二姐和二姐夫又不是杀人狂,也不是疯了,好端端的怎么会去杀张衙内呢。
李妈妈也着急,“所以我都没坐轿子坐车,跑着就赶回来了呀。”天杀的,怎么就死了,怎么就死在了船里。
玉娘拦住想说话的福娘,将她和李妈妈带到屋里,外头的鲁婶和金盏虽说是自己人,可到底是雇来的,金盏人小嘴快,保不齐往外说什么话,还是瞒着为好。
带了人回到屋子,玉娘才同李妈妈郑重道:“妈赶紧派人给二姐传信,叫她们尽早上岸,水里生意做不得了。”
“不是,”李妈妈有些惊讶玉娘的反应,“真有这么严重?上回老爷们不也就嘴上说说发发文书就过去了吗?”
玉娘摇摇头,“这回不比上回,上回外头人只听说是水匪作乱,可管事的知县以为是都中有人动手,所以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懒得掺和,可这回被杀的是张承志,他和都中大人物有什么关系,外头人不知道内情,故意栽赃给上回的水匪,只会让官老爷们发怒。”
恐怕运河附近的县城,都会迎来一波严打,二姐这样的个体户更是严查对象,还是尽早上岸做干生意为好。
毕竟在官老爷们眼中,先前的事牵扯宫里不敢管,可这回是什么档次,也敢玩一样的把戏,根本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只怕就是把运河翻过来,也得查清楚凶手是谁。
玉娘更有些阴暗的想法,若是真查到了,老爷们说不准还要把上回的杀官案子也推过去,二案并做一案处置,正好把账抹平。
消息既然衙门捕头谭塨能得知,张主簿肯定也知晓了此事,非但是他,就连张宅也在不久后听闻得此噩耗。
那时娇娘还在赵六月的屋中闲坐,大姐老实,既然玉娘叫她亲近大娘子,她便真个听了进去,时常的过去坐坐,即便是冷板凳也比面对西屋的爆火炭舒坦。
这日在堂中听说了小厮回禀的消息,娇娘叮咛一声当场昏厥了过去,吓得春华搂着人连忙大喊,“快来人呐,姨奶奶昏倒了!”
“昏倒了就去请大夫,你叫嚷了就能把人叫醒吗?”赵六月在芍药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冷脸呵斥了一声,随即叫来兴去外头请大夫,“请两个大夫,西屋的也得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