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锦看着那支银步摇,做工精致,花纹繁复不俗气,想来?价格不菲,她委实不能收下,因?此她顿了顿,婉拒道:“邬公公的眼光向来?极好,只是这簪子?太过贵重?,奴婢不能收。”
萧北冥没想到宜锦会拒绝,他的脸色隐隐有些僵硬,手中的簪子?收起来?不是,不收起来?也不是,半晌,他冷冷道:“你若不喜,扔了就是。”
话罢,他又垂首去瞧手中那本兵书,宜锦如收了个烫手山芋,却能感觉到眼前人气压有些低沉,她也不敢再提找簪子?的事。
萧北冥瞧着书上的字,眼底的墨色却越来?越重?。
骆宝于她而言是极重?要的人,那么他呢?他在她心中,又是如何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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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信侯府门前立着两只张着大口的威武石狮,府门前已换了崭新的红灯笼,侯府虽然世袭到三代?,早已没了昔日的风光,却能从宅邸的外观依稀瞧出没落世家的底蕴。
门房薛大瞧见门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时也有些疑惑,除夕前日还有人上门拜访,想来?是求他家大人办事,他打着哈欠开了侧门,上前问道:“几位是来?找谁?”
邬喜来?淡淡道:“我家黄大人听闻薛大人卧病在床,特地前来?探望,还请代?为通报。”
薛大从没见过哪个姓黄的官爷与自家侯爷交好,且侯爷嘱咐过要静养,不见客,他正欲回绝,却见一只纤纤玉手掀开了车帘,那女子?容颜姝丽,面容如玉,眼尾一颗浅浅泪痣,更添娇俏。
薛大只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才不敢置信道:“三姑娘!”
自靖王被诛后,靖王府一众女眷皆被收入宫中为奴,薛大没想到自己能见到昔日的三姑娘,宜锦昔日待他有恩,尽管他知?道侯爷苛待发妻,今夜恐怕不欢迎这个女儿,但他仍迎了上去,道:“外头风雪重?,姑娘快进府吧。”
宜锦没想到,这个家中除了阿珩,竟还有人会记得她,真心为她回府而高兴,她心里一时也有些酸涩,道:“薛伯伯,烦请您向侯爷通报一声。”
薛大忙叫另外几个小厮替他们?引路,自己匆匆去后院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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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厚厚的粉油大影璧,那几个小厮便引着他们?朝前厅去,临近除夕,府内上下挂满了赭红色的羊角灯,墙角的红梅正迎着雪悄自绽开,偶有风雪拂过,摇晃的枝头便散下一阵幽香。
宜锦停驻在此处,心中百感交集。
幼时除夕,娘亲乔氏替她们?剪了各种各样的窗花和门神,再做几个小灯笼,挂在梅树上祈福。
娘亲走?后,每年除夕便是阿珩替她们?剪窗花,她和宜兰做灯笼。
再到后来?,宜兰出嫁,她入了王府,这里终究只剩阿珩一人。
萧北冥见她神色哀伤,便知?她触景伤情,他本想告诉她,往日之日不可追,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
五色的烟火自上空升起,炸开一片绚烂,两人抬首仰望冬日的夜空。
萧北冥看着她的侧脸,她眼中含着晶莹,嘴角却是微笑的,在烟火落下的那刹那里,他与她的指尖只隔着一掌的距离,他缩了缩手,漆黑的眼眸划过流彩。
“薛宜锦,生辰吉乐。”
这宛若呢喃的声音在烟火爆竹声中几不可闻。
第20章故人
薛大前来通报时,长信侯薛振源正与侯夫人柳氏在中堂听戏用膳,柳氏所出的二姑娘宜清与二公子薛瑀也在席上。
薛大话音方落,薛振源那尚有淤青的脸上便浮起几抹责怪,他兀得起身,气急道:“快吩咐后厨做些新菜,来人岂止是贵客,却被你怠慢了,回头再与你算账。”
薛大身子一震,丝毫没想到那位黄大人身份如此尊贵,他心中也有些慌张,不?知那位贵客是否会?责怪他。
柳氏大约三十上下,保养得宜,面容娇艳,气质羸弱,身着浅青色对襟长衫,淡灰荷花暗纹十?二幅湘裙,说话也柔柔弱弱,“夫君莫要生气,来者何人,以至于让夫君如此失态?”
薛振源本有些焦躁,被柳氏问?了一句,也冷静下?来,道:“朝中还会?有哪位姓黄的大人深夜拜访?薛大说宜锦那丫头也回来了,恐怕就是皇极殿中那位。你梳洗一番,随我去前厅见客。”
听到宜锦的名?字,柳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并不?慌张,顺从地应下?,又?瞧了一眼宜清和薛瑀,柔声道:”你们两人也换件衣裳,随你父亲一起去拜见陛下?。“
宜清和薛瑀正瞧着水榭里的戏,乍一被母亲提及,忙起身。
薛瑀即将加冠,却未在会?试中崭露头角,而宜清被柳氏养在深闺,年过双十?仍未出嫁,他们心知母亲带他们见客的意思。
一行人并丫鬟小厮浩浩荡荡朝前厅去了,薛振源为首,见到萧北冥时,忙携家小叩首行礼。
萧北冥看?着地上乌泱泱一片人,只道:“听闻你因病告假,顺路来瞧一瞧。都起身吧。”
薛振源听着这声音,便想起那日进宫时陛下?同他说的话,脸上淤青的地方不?由疼了疼。
他打了宜锦一巴掌,回府途中便跌下?轿子,摔伤了脸,查来查去也只说那日抬轿子的下?人失了手,但他却觉得此事并非巧合。
再加上今夜陛下?微服出宫,竟然与宜锦同行,他便知道自己?所想也许是真。
薛振源将脑海里纷乱的思绪清出去,忙道:“臣不?知陛下?驾临,时辰仓促,只在后院备了薄酒佳肴,还请陛下?赏光。”
柳氏静静注视着宜锦,就在方才叩首行礼时,她惊觉这丫头竟与从前在府中时大不?相同。
这丫头一张小脸白里透红,肤如?凝脂,眼尾那颗与乔氏一模一样的泪痣更添了几分娇艳,让人将目光都集中到那双漂亮的眼睛上。
从前宜锦在府中,容貌并没有今日这样出挑,可?见自靖王府女眷被没入宫中,宜锦并没有受苦,反而被新帝看?上,带在身边。
柳氏心里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当年靖王只差一道遗旨便能称帝,可?惜靖王已有正妃,她自己?吃过做外?室妾室的苦,不?舍得再让宜清走她的老路,便做主将宜锦送去靖王府,倘若日后靖王登基,侯府身份自然水涨船高,届时再将宜清送入宫中,也不?至于委屈了女儿。
可?谁能想到,后来是残了腿的燕王荣登大宝,如?今宜锦反而因此得了亲近新帝的机会?,近水楼台先得月,而她的宜清,已经双十?年华,婚事艰难,高不?成低不?就。
柳氏自入府时便不?喜宜锦,只因她与乔氏生得太像,每日瞧见宜锦,她就想到乔氏从前鸠占鹊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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