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五,春意浓浓,禁中花草繁茂,嫩柳如烟,因着章皇后在长春宫举办迎春宴,一早上御街便热闹起来,各色马车自长街上匆匆驶过,朝中诰命并世家贵女们皆精心装扮,衣鬓花香。
长信侯府,柳氏一早便命主院的女使婆子都去宜清房中服侍,光是梳头装点首饰的小女使就有三个,剩余熏香的熏香,熨烫衣物的熨烫衣物,忙得人仰马翻。
宜清换了?两三套衣衫,不知怎得总觉得不够满意,眼?看着就要到了进宫的时间,她?越是慌张越是出错,眉毛妆容都不合心意。
她?打翻了?妆奁,秀眉紧紧蹙着,“一个月给你们?一两俸银,你们?就是这样替主子效力的?一群没用的东西!”
几个小女使遭了?训斥,脸色发白,缩着头不敢说?话。
直到柳氏进了?门,宜清才收起方才的脸色,撒娇道:“娘,你瞧她?们?笨手笨脚的,连个眉毛都画不好。”
柳氏无奈,弹了?弹她?的额头,“别说?她?们?,你丝毫不稳重,若是进了?宫,也是被世家贵女们?笑?话。不过就是眉毛没画好,娘亲自给你画就是了?。”
宜清这才笑?了?笑?。
薛瑀换了?新制的衣衫,见阿姐迟迟不出来,心里?也颇有些不耐烦,催促了?几次,宜清才出门。
到了?前院,她?才发现宜锦已经在等着,薛宜锦只着一件百蝶穿花的流光裙,绾了?灵蛇髻,发饰也不过是最普通的银步摇,一张玉面更是未施粉黛,只涂了?淡淡的唇脂。
宜清见她?这样重要的日子穿戴如此朴素,不免有些轻视,但是面上却仍旧亲热地挽着她?说?道:“知知今日打扮得真好看。”
宜锦只是淡淡一笑?,不动声色地与宜清拉开距离,“姐姐天生丽质,才是真正的美人。”
她?虽不讨厌宜清,却也没有同她?要好到相挽同行的地步。
宜清被她?夸得高兴,倒也没有再?为难她?,两人上了?马车,一路到了?城门下?,拿了?名帖通行,由宫里?的嬷嬷引着往长春宫去了?。
中宫以春宴的名义下?帖,实则是为靖王选妃,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不仅姑娘们?精心打扮,男席也有众多适龄公子借着这次机会相看,长春宫前所未有的热闹。
隔着一道三折玉圭屏风,男女分席,薛珩与薛瑀到了?男席落座。
薛珩环顾四周,却在人群中见到了?谢清则的身影,自从?阿姐和?谢家退婚后,清则兄便不常到侯府来了?。
谢清则一身烟青色直缀,眉目间透露出些许憔悴之意,自宜锦出现在女席时?,他的目光便没有再?从?她?身上移开。
他的手微微握紧,明明隔着一道屏风,他却能立刻认出她?的身影,他们?之间的距离,是那样遥远,不可碰触。
失神了?许久,他才与薛珩四目相对,微微向他点?了?头,询问道:“近日身子可好了?些?”
薛珩知道谢兄对阿姐仍然有情谊,他不知为何两家要退婚,但谢兄待他的好,他永远铭记于心。
“多亏了?谢兄一直看诊开方,近日觉得身上力气足了?,也有精神读书走动。”
谢清则微微一笑?,“那就好。还是你肯遵医嘱,你阿姐……”话到此,他的眼?神暗淡了?几分,“你阿姐又上心,精心照料。”
薛瑀在一旁听着,皱了?皱眉。
女席这边,中间一人着织金宫装,云鬓花颜,打扮富贵,其他贵女都围着她?,如众星捧月。
宜清见宜锦未曾上前说?话,提醒道:“这是镇国公家的嫡长女,皇后娘娘的亲侄女章漪,满门荣耀,圣上如今又没有公主,满宫数她?最尊贵,知知你不去在她?面前混个脸熟么??”
宜清抬头看了?一眼?那个穿宫装,神情倨傲的女子,开始对这个女子有了?印象,前世萧北冥登基后,章太后曾想替他选妃,章漪当?时?殿前献舞,后来却御前失仪,被拖下?殿去。
原来她?也曾参加过靖王选妃,只是前世她?并未嫁给靖王。
宜锦收回?目光,静静看向宜清道:“章姑娘如明月生辉,我?不敢上前叨扰。若是姐姐想要结识,可同其他姑娘们?一起前去。”
她?这世不想再?同靖王府沾上一丝半毫,今日也只想低调行事,最好什么?风波也不要有。
宜清见劝不动她?,心里?念叨果然是目光短浅之人,便丢下?宜锦,前去同章漪寒暄了?。
只是章漪出身富贵,不大看得起破落侯门的女儿,宜清插了?两句嘴,见没人理会她?,也不自讨没趣,自行找了?个位置坐下?。
还未到开宴的时?候,章皇后隔着一道门帘观察众位姑娘,随口笑?着问道:“瑞栀,你瞧着殿中哪家姑娘最好?”
瑞栀微微弯腰,看了?一会儿,道:“论家世品性容貌,奴婢瞧着,都数咱们?府的漪姑娘最出挑,在众贵女中言谈举止不落俗套,端庄大气。”
章皇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心里?头也最属意漪儿,国公府是本宫的母家,若是能亲上加亲,哥哥必定会尽心辅佐捷儿。”
话到此处,章皇后扫视一圈,没有瞧见自己的儿子,她?蹙眉问道:“都这个时?辰了?,捷儿呢?”
瑞栀低下?头道:“靖王殿下?今日去燕王府探望兄长,此刻应当?正在回?宫的路上了?,娘娘别着急。”
提及燕王,章皇后的眼?神顿时?冷了?冷,“又不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有什么?好瞧的?自己选王妃的事情不上心,对不相干的兄弟倒是积极。”
瑞栀替章皇后插好最后一支凤尾簪,柔声道:“靖王殿下?孝顺又有善心,娘娘该高兴才对。”
章皇后冷哼了?声,“善心若是用?错了?地方,害人更害己。”
瑞栀静默地站在一旁,不敢再?说?话了?。
章皇后拂了?拂发髻,端详着铜镜中的妆容,“陛下?让本宫一并给燕王选妃,本宫瞧着这满殿的闺秀皆是奔着捷儿来的,届时?若是她?们?都不愿嫁燕王,又该当?如何?”
瑞栀道:“燕王伤了?腿,恐怕从?今以后也没什么?前途可言,又有哪个闺秀愿意嫁给一个废人?可娘娘为了?不惹恼圣上,总是要找一个姑娘给燕王赐婚的,照奴婢瞧,不必选家世太高的,脸面上过得去即可。”
章太后点?了?点?头,认为有理,恰在此时?,殿外有个内侍禀报道:“靖王殿下?到。”
萧北捷未等内侍通报,便径直入了?内殿,瑞栀忙给他奉茶。
章皇后一眼?就瞧出儿子神情低落,问道:“出什么?事了??今日是你挑选王妃的日子,怎么?哭丧着脸?”
萧北捷底下?头,握紧手中的拳头,低声道:“母后,儿臣去燕王府探望,听燕王府的下?人说?,皇兄腿疾恶化?,如今人已昏了?过去,现下?还未醒来。父皇派了?宫中太医前去看诊,情况恐怕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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