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古大力约好明天出发的时间后,我掏出了手机。文戈没有打电话过来,说明她今晚还是不会回来。我在发动汽车回家之前给她按了一个短信:我,要去挖掘一些东西!
12
我们开了有差不多10个小时的车,直到晚上才到苏门大学。
合上房门,古大力的鼾声离开了我的意识世界。
我缓步走出学校招待所的大门,扑面而至的是一股子熟悉亲切的学院气息。我闭上眼睛深深地吸着气,咀嚼着空气中似乎存在着的文戈的味道,那么甜蜜,那么接近,却又如同蜂翼与汗毛的接触。转瞬后,你找不到回味的痕迹,甚至无法确定那接触是否存在过。
我迈步在这夜间的校园林荫道上。身边来回走动的是大声嬉笑着的学弟学妹们,远处那闪烁着的灯火,是自习教室与宿舍中不断发生着的各种故事。
于是,我有了某种错觉,感觉自己回到了10年前刚走进苏门大学的那个上午……
我笑了,加快了脚步。远处某段我想要揭晓的东西,正在等待着我,等了有好多天,好多月,或者说好多年了——离开学校的前一晚,我与文戈在学校后山一个只有我和她知晓的地方,埋下了一个盒子。文戈说,她作为少女的故事,全部埋葬在这个盒子里面。我们约定,在世人觉得考验一段感情的期限——7年到来时,才允许我看到盒子里面的内容,并知悉她曾经的心事。
也就在那一抹泥土将木盒埋下后的第二天,她跟着当年还愣头愣脑的我走向万千红尘。
文戈望着我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想不到我最终落到你这一瓢水里。”
我醉了,搂着她……身后的树林里有各种虫子在哼唱,空气中散发着青春期胴体的那股腥味……
我摇了摇头,觉得自己越发好笑,像个老年人一般时不时回味当年与文戈的一切。7年了,我们走出学校已经7年了。距离我们约定的那一天只相差一两个月,我想,文戈不会介意我提前几天的。
我加快了步子,往后山上走去。身旁茂密的野草中时不时发出某些匪夷所思的声音。我知道,那是少女们幻化为夜莺在歌唱。若干段少年时期甜蜜的回忆,在其间发生,也在其间进行。
越发僻静了,我走到那棵熟悉的大树下。我伸手将树下的落叶抚开,又摸了摸树干底端那不显眼的印记。最后,我拿出一把精致的折叠铲,开始挖泥。我挖得很慢,因为我害怕锋利的铁铲将木盒划伤。挖到一尺左右深度后,我放下了铁铲,直接用手指抠动着泥土。我的小心翼翼,不过是为了呵护我最为珍贵的与文戈的记忆。
终于,那木盒被我取了出来。捧在手里沉甸甸的感觉,记忆中当时并没有这么沉重。
我将木盒放到膝盖上,用双手将它小心翼翼地掀开。这时,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吹过来一丝凉风。伴随着这一丝凉风的,居然是被我掀开的木盒中往外飞舞的灰白色粉末,夜色中显得诡异与恐怖。
我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敞开的木盒被打翻,倒扣到了地上,散落一地的是木盒中满满的灰白色粉末……
我皱紧眉头,蹲到地上,将那些灰白色的粉末抚开,然后将木盒再次打开。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封没有被撕开的信函。
一种奇特的预感在我心底浮现,我开始害怕起来,甚至扭头朝着左右的寂静中望去,黑暗中,似乎有某种生灵正在窥探我。而我手里的这个木盒,似乎也被它替换了。否则,文戈不可能只留下一封没打开的信与一堆莫名其妙的粉末在这里。
我的手颤抖起来,终于将信拿了出来。夜色正好,让我能够勉强看清信封正面写着的简单的几个字:文戈启。字迹纤细,但每一笔画收尾处又飞舞开来,说明这撰写者具备某些被压抑着得不到释放的情愫。
不知道为什么,我脑海中突然出现了邱凌没戴眼镜歪着头望着我的模样,那眼神中透着与我似乎相识却又深藏的恶意。被这眼光注视着的感觉,与现在蹲在这棵树下,想要撕开手里这封信函的感觉一模一样。甚至……甚至我开始回想,回想着这种被邱凌独有眼神注视着的惶恐,似乎在当年还稚嫩的大学时代,也有过一般。
我再次左右顾盼起来,手忙脚乱地将那些灰白色粉末与挖出来的泥土重新推到了泥坑里,拿着木盒与那封信朝着不远处的路灯奔跑起来。
我在林荫小道边的长椅上坐下,偶尔走过的男女,让我觉得好过了不少。我终于撕开了信的封口,将文戈唯一留下来的彰显她少女时光的物件展现了出来——如果真是她留下的话。
很普通的一页信纸,上面是那纤细却又企图飞舞的字迹。是一首诗……
你融入他的世界那晚
我被渔夫捕获
锋利的刺刀将我胸腔划开
延伸向世界的尽头
我的内脏散落
有爱你的心
有恨你的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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