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悲哀又滑稽地发现,原来自己是一个如此不重情重义的龌龊家伙,梁山伯为祝英台被打得半身不遂濒死,依然不悔,可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痛得恨不得从来没有认识过那个男人?
即使分明在他眼底看见焦灼与不安。
直到看着那个面目与他有六分相似的华服少年忽然走下高座跪在他面前,不知说了什么,她微微睁大了痛得有些失焦的眼,看着那少年从行刑手上拿过鞭子,慢慢走向她时,她忽然就明白了。
原来我们的天枰上从不平衡,你的那一端称得太多,以至于她的这一端只剩下一颗那么轻薄的心,压不下你手里的秤。
你就算明白我的一切又如何?你是属于你帝位的王,而不是山谷那个只属于清河的付竹。
看着那少年眼底的夹杂着惊艳与厌恶的眼神,就像他第一次看到她时的模样。
人生若只如初见,却不若不见。
清河慢慢地弯起一丝嘲讽的笑,鞭子的疼痛在少年挥下来时瞬间加倍。
“四十一鞭、四十二鞭、四十三鞭……。”行刑手的声音极干哑。
模糊间,她咽了下喉咙间慢慢地涌起淡淡的腥气,忽然间便觉得百无聊赖,原来痛到了极点,就只剩下麻木了。
目光模糊间瞥见景略那坐在不远处的熟悉又面无表情的俊脸,她鬼使神差地嘿嘿笑了一下,然后便是一片黑暗。
……
男人的指尖缓缓地掠过身下少女那片光洁优美,此刻却血肉模糊的光裸背部,眼神闪过一丝复杂。
几十载岁月,身处高位,他见过的美人不论男女,没有上千也有上百,连欲望都可以被他掌控自如,但身下的人儿却让他生出难得一见的烦躁和……征服欲。
分明一张清美空灵如幽兰的面容,却掩着倔强、犀利、暴躁又狡诈的性子,也许还有不属于女子的狠辣。
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能笑的出来……简直……
“景略兄……你到……底是要为我上药呢……还是打算上我?”女子干哑撕裂如石磨般的声音调侃地低低响起。
君色倾国猛虎嗅蔷薇上
有什么比刚才昏迷里醒来,就看见自己一丝不挂在死敌眼皮下接受他以一种温情又残忍,寂寞又冷酷的目光来回舔舐自己鲜血淋漓的背部更惊悚的事么。
“啊……痛啊!!”背上一阵锐痛,她忍不住惨呼。
“你,还会觉得痛?我以为你很有骨气,受鞭的时候,不是一声不吭么。”还有心情调侃他,景略从她血糊糊的背上抬起手指,沾了血的指尖轻轻摩梭过清河的下唇,那里有两道很深的咬出来的血痕,看着她像受痛又无力逃开的小动物一样仰起下巴,半眯着恨恨的眼,躲避他的手指。
景略阴沉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靠……别摸了……痛啊……输人不输阵,没听过么?!”清河低哼一声,有点不明白,她这个内命妇怎么也不会轮到外臣来处理‘后事’?
看着一身神清气爽,只是被以行为失当的名义罚了一年俸禄的男人,虽然心理早有准备,但这依然让她觉得相当不爽。
“没听过。”景略一本正经地点头,难得好心地收回肆虐的手。
清河有气无力地伏在枕头上,单手勾过搁在软床旁边小几上的茶壶,就着缓解一下抗议的喉咙:“景略兄,您是来给我上药的呢,还是来要我的命?前者麻烦您快点,后者也麻烦您利落一点。”
除了背部剧痛,她似乎有点感染发烧……不太妙的样子。
“我是来上你的。”景略拿过茶杯,为自己倒了杯茶。
那淡定的模样让清河‘哧’地一声喷出一口水后,相当怀疑他到底明白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景略微微横过来的一眼,让她感觉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何况这是个上女人理所当然,上男人是高雅流行的怪异时代,所以景略只是听到某人有点不甘地嘟哝:“这副血肉模糊的身体也有兴趣的家伙,果然是变态、变态……”
虽然不太明白变态是什么,估计也不是什么好词,于是景略相当有名门士子风范地微笑:“谬赞。”
看着她狠狠瞪过来的目光,景略大人的心情又惬意了不少。
火烧火燎的背上忽然传来清凉的感觉,让清河肌肉微微一缩,然后放松下去,近乎舒适地眯起眼轻吟一声,感觉背上上药的动作近乎不可察觉地顿了一下,清河眼底闪过一丝狡光,随口问:“我一个罪女,能让陛下和三宫六院的娘娘齐观行刑,又有一等公的景略大人亲自上药,这顿鞭子倒是挨得不愿冤。”
景略不知道是该赞她有勇气还是愚蠢,只淡淡道:“这顿鞭子如果还没有教会你什么的话,那这顿鞭子就只是个开始。”
“其实我一直都觉自己相当安分守己。”清河垂下眸子,她忽然发现自己有点犯了女人常见的毛病,欲拒还迎,狠不下心,一直都没有什么太实际的脱离行动,所以才让自己沦落到这样的境地。
但是,机会并不是没有的。
比如现在……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景略会对她感兴趣,不论他出于什么目的,但,这是个机会。
“后悔么?”男人清冽的声音带着嘲弄。
他见到她在被苻宏鞭打时的目光愤怒间带着不可置信,像一只被刺伤的漂亮的小兽。
桀骜、不驯,虽然会对着囚禁自已的主人呲牙,但是却眷恋着主人的温暖,犹豫着不愿意离开,却没想到真的有一天会被伤的这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