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莫名的忧伤和……不详。
“阿姐……阿姐?!”凤皇儿眸光微冷,阿姐就这么不舍得那个差点害死她的男人么?
凤皇儿的声音让清河蓦地回过神,一口喝下药,随即把凤皇儿拉坐下,压低了声音吩咐:“回去把细软带好,衣服多穿两件在身上,今夜子时,我们立刻就走,我们‘两个’!”
“可是那三个侍卫是叔父派来保护……”凤皇儿有些疑惑。
“你真的觉得慕容垂那个人值得信任么,一个能数次死里逃生和还能在敌对两国里都身居高位的人,逃生秘诀是什么?——是见风转舵,他那样的人哪里有那么多的善心去帮助一对风口浪尖的侄儿侄女?”清河打断他,指尖抚过他有些茫然的小脸,这个孩子还是太过单纯,这两年的一切对他而言实在太过残酷。
害人之心不可有,但在这种时刻,防人之心更不可无。
“我知道了。”许久,凤皇儿低着头轻声道。
是夜,万家灯火。
“怎么样了?”客栈的天字三号房内一道压低的声音响起。
“跟主公联系上了,先把他们带到凉州别庄,然后分开看管,那丫头很有点用处,不是省油的灯,所以主公交待一定要看好那小子,牵制住她。”
“切,不就是个小丫头和半大小子,主公有必要那么小心么,不过也是,一个能把苻坚那贼头迷得神魂颠倒的丫头确实不省油,前日看着她对那贼头根本就像是余情未了的样子,哪里还记得自己是大燕的公主,呸,卖国求荣的贱婊子。”
一人粗鲁地低骂,随即又嘿嘿地嗤笑:“不过别说,那模样确实销魂……不知道皇家公主和春月楼的姑娘尝起来有什么不同,嘿嘿。”
“老四,收起你那模样,以后成事了,主公自然会把她赏给弟兄们玩儿个够。”
“嘿嘿……”
风悄无声息地刮过,将几片下风处的枯叶带向远方,也将人们夜晚细细的絮语悄然吹出来。
窗子边的暗影里,有什么东西悄悄地动了动,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竹林里。
一个时辰后。
天字三号房的门吱呀一声打开,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了一下,将来人的身影拖晃得有些鬼魅,也吹散了屋子里淡淡的血腥味。
“唔……救……救命。”房间里横七竖八地躺倒在地呈现出怪异姿势的四人中,其中一具还在痉挛的身体发出干涸微弱的求救,指甲在地上挠刮出细微却刺耳的声音。
来人走到那男人身边,厌恶地居高临下地踢了踢他:“啧,还没死透啊,砒霜看起来也不是那么好用。”
男人抬起眼皮,随即不可置信地睁大眼:“……你……是……你……”
“是我,好好上路吧,下贱的虫豸。”来人冷嗤。
“狠……毒……你……”男人目眦欲裂地一把抓住他的脚踝,七窍缓缓淌出暗沉的血色,辞不达意地声音陡然中断。
“恶心死了。”他恶狠狠地踢开死者的手,却在同时听见门边咣当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他心头一紧,蓦地抬头望去。
门边露出一张稚嫩的满是惊恐的男孩小脸,小人儿手上还拿着个托盘,脚下一地碎片,微微张开的唇里发出:“啊……啊……”细细的怪声。
他顿了顿,紧张的心情瞬间放松,随即握了握拳,抬起眼朝门边的小孩露出温柔亲切的笑:“哑巴么?”
子夜,子时三刻。
熊熊的烈焰燃亮了一片竹林。
“不得了,走水了!救火啊!”
“水!水!!”
“阿宝……阿宝……我的阿宝啊……我的命根子……”
“老板……老板,不要啊,来不及了……”
撕心裂肺的哭喊划破了初春夜晚的宁寂,慌张的人影幢幢交叠。
一辆马车慢慢地跑过起火的客栈,马车窗边的小帘子被人轻轻掀开一个角。
“老板真可怜呢,听说他四十岁才得来的唯一老来子去给客人送茶,没有逃出火场,人财两失。”清河看着瘫倒在地的客栈老板轻叹,“那孩子我们见过的,才七岁,虽然是个哑巴,但是又可爱又机灵呢。”
“火好大,阿姐。”凤皇儿轻声道,漂亮的脸在火光耀动下显得有一种奇怪的苍白。
“好了,虽然不该幸灾乐祸,但到底这场大火能帮我们掩盖逃离的行迹,那三个跟着我们的家伙大概也没办法马上能找到我们。”清河看着他,心底一片柔软,把少年揽入自己的怀里。
脸偎依进清河散发着暖香的肩窝,凤凰儿垂下眼,看着自己半摊开的掌心慢慢地合拢,似乎握碎了什么,淡淡道:“所以,就像阿姐说的一样有舍才有得,总要有人牺牲的……”
这怀抱那么温暖,又香又软,如果他像那个小孩一样死掉的话,就再也感触不到了,只有那些冰冷的嗜血的蝼蚁一点点啃噬掉皮肤和骨肉,破烂不堪,就像曾经那么疼爱自己的母后一样。
清河有些奇怪怀里的小孩怎么突然喃些奇怪的话,但是单纯从道理上看,在乱世之中,确实如此,于是她随口轻“嗯”了一声。
似一滴水,悄然滴入全池中。
许久之后,她才深刻理解了一个她曾不太了解的现代学术词——“蝴蝶效应”。
一只蝴蝶悄然地扇动翅膀,为何大洋的彼岸许久之后便引起有一场巨大的龙卷风。
简单直白的说法就是——饭可以乱吃,小孩不可以乱教。
“嗯,到了竹林镇就暂时失去他们的行踪了么?”景略搁下手里的书简,目光瞟向站在窗边的健硕修挑的身影,又移回面前的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