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是这样效忠你们的朝廷的么!”清河忍不住拍案而起。
令坐在面前的数名中年男子面面相觑,其中为首一人捋须低声道:“娘娘,如今陛下不知被干先帝囚禁于何处,如今退位禅让的诏书已经在内阁公布出来了,干国大军与鄯善数十万大军不但陈兵于干晋之间,并且已经控制了大部分区域。
如今朝廷一片混乱,恒家与谢家的能战之将,大部分也都要么被囚要么被杀,为了天下黎明百姓,我等也只得如此。”
说着那名大臣看向她,话锋一转:“何况娘娘您才是大干长公主,当今皇帝的姑母,干先帝的长姊,若您都无法寻到陛下,劝服干帝,我等又能如何,陛下当日身陷困境的圈套,不正是您陪伴在陛下身边的时候么?”
言语间并不掩饰嘲讽与质疑。
清河闻言,闭了闭眼,无力地单手支撑着额头:“罢了,罢了,你们都散了吧。”
这些大晋老臣说得没错,她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她才是那个因为自己自以为是而让曜儿身陷险境的罪人。
“娘娘保重身子,我等告退。”众人皆起身拜了一拜,离开。
许久,殿内只剩下空荡荡的冷风。
“阿麟,原来所谓的帝王是谁都无所谓,即使发誓效忠,转过身也是毫不留情地背弃。”清河缓缓起身,看着窗外,身后的男子给她披上柔软的狐裘。
“他们看重那个人什么呢?治世的才华,雷厉风行的卓越手腕,开创的霸者之心?”清河轻嗤:“他们看不到的是那个人孤僻、残忍、毫无仁慈之心,即使有,也不过是政治需要,他们真的以为以名士风流,洒脱不羁而自傲的士族在铁血统治之下会有好日子么?”
这场博弈,她输了,这些人还会有更多的输家。
“清河。”司徒麟忽然将她转过来,看着她,一字一顿地道:“我们走吧,回藏酒山庄。”
她浑身一震,脑中竟一片空白,片刻后才道:“可是……。”
“只要你愿意,我们带着小兰儿走,以藏酒山庄之力,他们未必找得到我们的行踪。”司徒麟紧紧地握住她的手,向来沉稳的锐眸里满是急切。
“我……可……芸古嬷嬷他们……。”清河脑子有一瞬间的发懵,离开么?
看着清河的模样,司徒麟忍不住苦笑一声:“还是舍不得凤皇么,难道你还不明白,凤皇对你的执着,亦是让他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原因,为了独占于你,他容不下你身边还有任何一个让你挂心之人,从符坚到墨色,若是你选择留在他身边,你就真的会变成孤家寡人,他要让你的世界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清河无力地靠在窗边,指尖握住窗棂,紧闭着双眼。
司徒麟轻轻为她拢了拢披肩:“你应该知道藏酒山庄的实力,此刻正是最混乱的时刻,若等到凤皇肃清外政,恐怕就是藏酒山庄要带走小兰儿都不容易,对于凤皇而言,你们亦像是他致命的弱点,长此以往,我不想看到你们终有反目成仇那日。”
曾经,他与那白衣少年情同兄弟,甚至……有过超越了兄弟情谊之事,不论当年的少年是出于什么目的接近他,甚至此后屡次挑唆他与清河的关系,甚至将清河夺去,他都记得,记忆里的少年一身白衣,抚琴而谈,皎洁如明月的淡然谈笑间掩不去一身苍凉。
却也无法原谅他如此利用清河。
清河无言,反握住他的手:“阿麟哥。”
司徒麟定定看着她,许久一笑:“明日丑时三刻,我在承月门等你。”
看着司徒麟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清河沉重地靠着窗边坐下。
走……是在此时不失为一种上策,在如今凤皇全力处理外事的时候,成事的几率在五成左右。
离开么?
是,阿麟若再不走,凤皇必定会有一日对他动手。
而她,已经亏欠阿麟太多。
清河目光落在司徒麟离开的方向上,轻叹。
“母亲。”幼童稚嫩又彬彬有礼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清河回首,几步上前,抱起那小小的身影。
“小兰儿。”只有抱住柔软娇小的兰镜,她的心才会安定下来。
“母亲想要走么?”兰镜仰起小脸看着清河,乌黑如玉的眸子异常美丽:“请母亲带着小兰儿。”
清河一震,看着怀里的小人儿。
半年后“叮……。”拨动着七弦琴的素手蓦地一顿,复又缓缓地弹奏,女子轻柔的声音响起:“怎么了,嬷嬷,陛下的圣旨下了么?”
“陛下……陛下下旨了,驸马都尉……赐驸马都尉宫刑啊……是宫刑!!”
“铮!”弦发出尖利刺耳的啸音,骤然碎断。
“公主……你的手。”
“慕容……冲……!”疼痛从被划破的指尖传来,空气里弥漫开浓郁的容貌清艳无双的女子蓦地抬起长长的睫羽,死死地望向宫门外,黑白分明的妩媚大眼里闪过绝望与烈焰般的滔天愤怒。
慕容冲……慕容冲!!!
这就是你对我的报答……她蓦地起身,向殿外疾奔。
方出宫门,已经有一身重甲的侍卫出手相拦。
“抱歉,殿下,皇上有令,您在宫内静养。”
“韩子云,本宫要去见陛下,谁敢拦我!”她冷厉的眼一眯,天家皇女的凌厉威压陡然迸射。
韩子云略显狭长的俊脸上没有显出畏惧,只是不动如山,手里的剑依然挡在她的面前。
“殿下,请回宫内静养。”
竟然连所有的退路都封杀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