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上又带上了一些似笑非笑的意味,又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东方荫。东方樾注意到他们两人的对视,便又用手摩挲了一下卷轴,语气也带上了一些倦怠,“好,你把异火交给我,我来进行检验真伪。如果,检验结果为真……我把卷轴交到你的手上,你把解毒剂交到我的手上,同时进行,总是没有疑虑的吧。”
“当然。请。”
应无求一扬袖,那只小瓶就被抛到空中,划出一个圆润的曲线,却有一个人影掠出,足尖一点,便飞身而上,攥住了那个小瓶。此人正是东方凤。
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对东方凤着实是一个很大的打击。所以他的脸色是由衷的苍白。
东方樾道:“……凤儿。”
东方凤便看向在场的众人,究竟是如何沦落到此等地步的呢,他都有些恍惚了。
蓬头的男子才是他的亲生父亲。一向对他关爱有家的‘父亲’,居然真的是冒牌货。他又看向他的母亲,他看过母亲的许多样子,有她温柔贤淑的样子,有她歇斯底里的样子,却唯独没见到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应无为则是一副漫不经心、如操胜券的样子。
让人心中烦躁。
然后他看见了濮阳殊。他真的后悔……与濮阳殊一起到达这里了。如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直都被蒙在鼓里,才是最好的结局吧,但是一切都已经发生了。
他这一团乱麻的家事,就如此坦率的铺陈在自己面前,还扯入了濮阳殊。然后他发现濮阳殊似乎在神游天外。
“濮阳殊。”
他轻轻的唤了一声,得到濮阳殊恍然疑惑的一个眼神。
此时的濮阳殊其实是苏茗,苏茗道所谓“神游”,也是在和“濮阳殊”聊天。东方凤被这复杂的家事弄的一团乱,濮阳殊也没好到哪里去,他简直有满肚子的问题要问,苏茗也只好一条条的回答。
该说不说,濮阳殊的想法才是正常人的想法吧……这真的是正常人的想法么。好像是正常的吧。今天的苏茗也在为濮阳殊的教育问题忧心。
“东方荫既然已经囚禁了他的哥哥,顶替了他哥哥的身份,成为东方府的主人……为什么不杀死他的哥哥一劳永逸呢。那样的话,他就不会暴露了吧。”
濮阳殊问的很认真,甚至学会了把自己的经历套在东方兄弟的身上。
“如果是大哥或者二哥的话,我会在第一天的时候就把他们毁尸灭迹,保证任何人都找不到他们的一根头发,一片衣角。当然了,我与他们长的一点儿也不像,这样的想法是不可取的。”
这样的想法,真的是十足的凶残啊。苏茗听着濮阳殊的言语,不知道说什么是好,濮阳殊与濮阳昭濮阳宣是兄弟,东方樾与东方荫也是兄弟,但是,兄弟与兄弟间的感情自是不一样的。
苏茗斟酌道:“他与东方樾的关系,不是那么简单。你与濮阳昭他们是只有兄弟之实,没有兄弟之情。这两个人,却是实实在在拥有情分的,虽然,这点情分在权力、嫉妒、不甘中也许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但毕竟还是存在的。”
“人的感情,很复杂的。”
濮阳殊:“哦。”
“……当然,也有可能是东方樾的身上有东方荫想要得到的东西吧。比如那份海图。东方樾这么。多年不都没有交出来么。”
濮阳殊冷不丁道:“可东方樾却愿意把海图交给应无为,只因为应无为用东方荫的性命威胁他。兄弟情谊,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明明是东方荫背叛了他,将他幽囚十年。如果是我的话,我绝不会放过胆敢背叛我的人。”
苏茗:“东方樾么,东方樾啊。”他叹息了一声,看着场上的情况,觉得有些头疼,希望此事可以圆满结束吧,他也好与濮阳殊一同离开这里,这样错综复杂的家事,他实在是不想置身其中。
“东方樾的行为,看上去很是奇怪,仔细想想却也合理,他与东方荫是一母同胞,但他是高高在上的东方公子,他的同胞弟弟却只能在阴影中过活。他这么包容东方荫……也许也有愧疚吧。”
这时,苏茗突然意识到东方凤在叫他,便连忙回过了神。东方凤手持琉璃瓶,眼中蕴藏着复杂的情绪。
东方凤:“……”
苏茗:“……”
瞧,场上还有一个拧巴的人。
东方凤看着自己手里的瓶子,感受到自己掌心的冰凉,火焰不断的跳动着,拢在自己的掌心,像是拢着一个蓝色的小灯笼,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就这样夺下了这个瓶子,夺下瓶子又是为了什么呢?
东方荫一直在旁侧注视着东方凤,看见这一幕,也没有什么惊讶的情绪。毒素已经蔓延到越来越深了,他的脖颈与脸颊已经慢慢生出来深紫色的藤状花纹,给他的脸庞增添了一些邪异,他的眼神却沉静似海。
“我亲爱的女儿,你……是在恨我,对么。”
东方荫笑了,笑的眉目舒展,他自然知道东方凤心底的迟疑与混乱,早在几年前甚至更早,他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场面。他的心中却没有悲凉,只有一种隐秘的畅快,恨么?那就恨吧。
如同他憎恨那对不负责任的父母一样……来憎恨他吧。
“如果要恨,就连着所有人都恨吧。憎恨我这个幽囚你父、骗占你母的叔叔。憎恨你那个识人不清、愚蠢可笑的父亲。再憎恨你这个……无能的母亲。”
他看向一旁的丹娘,眼神似是眷恋似是悲哀似是痛恨,“她很早就开始怀疑我了吧,但她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也做不到,找不到证据,找不到帮助自己的人,便只能自怨自艾的把所有负面情绪都倾倒在你的身上。真是个不合格的母亲,真是个残忍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