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濮阳殊的剑!就算是贯穿伤,也不至于让他一时之间无法动弹,是……海图上有毒,更是濮阳殊的这柄剑不同一般!
他注视着露出的那一小截剑尖,剑尖上的水系波纹还闪烁华彩,有一点血渐渐的洇染了出来。
他僵硬的咳了两口血,在生命的最后关头,他的心头居然满萦疑惑,“濮阳殊,怎么可能,如此年龄……运使此剑,如使臂指。”
这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此剑愿意让他使用,但这与奉其为主根本就是两码事。他之所以不把濮阳殊放在眼里,不把此剑放在眼里,都是因为这个缘故。
究竟是剑为主,还是人为主都说不定呢。
难道,世上真的有这样的天才?
真的有这样的剑?
这么多年,只听过剑道大师强行镇压制服神剑,以及有灵神剑找寻弱小者夺取心志反噬其主,没听说神剑找这么弱小的人……事先投资,乖巧到如此程度。
他可以感受的到,此剑已生灵蕴。但他的疑惑,终究是无人解答了。在生命的最后,他其实还想问,东方樾是如何拥有此毒的,如若不是此毒,自己也不至于停滞一瞬,被此剑一瞬贯心。
应无为永远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东方樾也是。东方荫看着东方樾,感觉自己的心口不住的涌现出恶心来,是一股想要作呕的冲动,此时的东方樾,后背一剑,前心一剑,面色枯败,身躯已经如枯朽之木一般倒下。
东方荫只下意识扶住了他,让他不至于跪地。荒谬绝伦的感觉。不管是为东方樾的死,亦或者还是东方樾的死法。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么,高山一样的兄长,便如此轻易的死去?最后关头,自己的锋刃明明偏移一寸,但他的心息为什么还是极速衰弱,衰弱至无?
他真的死了。但他怎么能这样死去,不是堂堂正正的死在他的手上,而是死于他和应无为的偷袭。甚至也不是偷袭。
他居然是为了救自己而死?
是了。自己的一剑。应无为的一剑。还有……涂抹在海图上的毒药。他怎么能活呢。他也是忘记了,忘记那个箱子里并不只有过家家的东西,好吧,过家家并没有什么耻辱的,谁说过家家的东西里就不能放毒药呢。
那个箱子里藏着的是他和东方樾的秘宝。
父亲对他是漠视,对兄长却是苛责。
所以,兄长会把自己感兴趣的一些‘不务正业’的东西放在箱子里。
放在箱子里,便是兄弟之间共有。
这瓶毒药,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呢。
好像是某一天在黑市上淘到的吧,他与兄长各买了两瓶,都是同样的功效,能够麻痹躯体,让灵力停滞。
兄长的那一份,被兄长放在箱子里。
自己的那一份,则是被自己混合昏睡剂,下在东方樾的茶水里,之后便是十年囚禁。
十年来,他从未打开这个箱子。
于是便不知道,他何时将海图放在这里。
于是便早已遗忘……这个箱子里究竟装着多少的回忆。
他麻木的看着兄长的脸,突然感受到森森的恶意。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救下自己呢,自己难道会很高兴么,一直以来,他想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究竟是什么呢。
是想要和父亲证明自己一点儿也不比兄长差,是你错把明珠当做鱼目么。
但父亲已经死了。
是想要和母亲证明自己才是更优秀的那个孩子,你不该忘记我么。
可母亲并不是因为自己不优秀才忘记自己的。
是想要得到……
他看向墙角的东方夫人,她的脸色苍白极了。其实,他是想给予她幸福的,不是么,给她和凤儿幸福,一想到自己与她与凤儿能够美满和谐的相处,是不折不扣的一家人,东方樾却只能在阴暗的地牢里,他就觉得自己的心畅快的很。
畅快的……很。
东方凤此刻只来得及蒙住东方夫人的眼睛。
东方荫如梦初醒般的把死去的东方樾倚靠在一旁的书架上。
其实,这个书房真的很大,也很空。
大到,可以展开一场兄弟相残的对决。
空到,流这么多的血,依旧流不满。
他,还能做什么呢。一个笑话,还能做什么呢。恍惚的,他突然想起自己为何执着于这份海图,那一日,自己与东方樾在书房寻宝玩耍,父亲进来了,父亲向来不待见自己,于是自己便躲了起来。
那一日,是父亲向兄长托付东方秘宝的一日。他说,这副海图是先祖从海上得来,听说东方一族发家与其脱不了干系,海图的终点隐藏着无与伦比的秘宝,隐藏着飞升化神、天门洞开的秘密。
飞升。天门。自己是因着这个缘故才一心找到海图的啊。但是,父亲死了,母亲死了,就连哥哥,也被自己害死了,就算自己真的找到了秘宝,得到飞升的秘密,让天门洞开。
届时,又有谁会为他的成功……而感到懊悔、痛恨呢?但,自己还能做什么呢,他猛地站了起来,跌跌撞撞便要走向死去的应无为,他要拿到海图,如果不拿到海图,他还能做什么呢。
就在此时,他却没有注意到,已经死去的东方樾的手指,微微动了动。一道微凉从自己的脖颈处掠过,他甚至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意识便被彻底的剥离。
或许,他还存有一点微末的意识吧。
这意识并不足以让他思考到时谁杀了自己,是自己死去的哥哥死而复生。
这意识只能让他意识到,如果不拿到海图,他还能做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