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睡觉,没什么难的。”
盛父一跺脚,急道:“你进去了,我们那些债怎么办?那些催债的人天天在咱家门口转悠,就是忌惮着你,才没有再对我们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情来,现在你要是去蹲班房了,他们不得生吞活剥了我们呀!”
盛屿眸光微黯,眼底染上抹自嘲,他举起双手,晃动腕间的手铐:“爸,我现在也没有办法了。”
“盛屿,你不能甩手不管!你在里面三餐有国家供着,逍遥自在,可我们呢,你的父母双亲、你外公和你姨妈会在外面被人砍死!你要是真狠的下心来,从里面放出来的时候,就只能到墓园才能见到我们了!”
一番疾声厉色与恐吓威胁,也未改变盛屿的面色,他好脾气地轻声安抚:“八爷虽然心狠手辣,但还不至于手上沾了人命。”
安抚的声音愈发轻缓,像慢慢刮过的寒风,丝丝缕缕地抽离体温,却拉长了入骨的颤栗:“但若是有人被逼得无法,自行了断,就另当别论了。八爷之前确实给了我三分薄面,才没有催得那么紧,但即便我现在没有犯事儿,未被羁押,我那几份薄面到如今也用完了,你们既然敢向八爷借钱,就应该知道他的手段,他有的是办法让欠他钱的人乖乖还钱。”
阳光炽烈,盛父却打了个哆嗦:“当初……当初不是想着这钱即便还不上,不还有你顶着的吗,谁动焱越安防的掌事人不都得掂量掂量,谁能想到,你这么不中用,连个那个野种都斗不过!”
“抱歉。”盛屿全无诚意地道歉,“让你失望了爸爸。”
冰凉的玉石又贴上盛屿的臂弯,盛母凄楚地问道:“小屿,那你把手里的钱借给妈妈爸爸用用,等你从里面出来,妈妈爸爸就还给你。”
盛屿稍稍错身,避开了那抹凉意:“我的钱都用来还你们以前的债了,现在帮不上忙。”他又提示,“如果想还债,趁早卖了手中的股票、房产和产业,不然等到你们欠高利贷急于还账的事情败露,再来卖这些东西,就只能压价赔本了。”
“盛屿!”低沉苍老的声音终结了混乱嘈杂,轮椅缓缓而来,在地面上轧出轮胎的花纹。
鬓角斑白的老人眉头紧锁,目中浑浊,眼神却锐利,即便年至古稀,依旧自有气度,沉眉言语间,盛屿像了他七八分。
老人看了看盛屿手腕上的手铐,唇角抿得更紧,口周的两道皱纹像枯涸的沟壑:“盛屿,你怎么把自己搞到如此田地?”
盛屿将轮椅打量了一遍,才回视老人:“外公,新座驾?空出来的车子正好抵债。”
“你现在越来越放肆了。”老人拍了拍轮椅的扶手,盛屿略略思量后蹲在了老人面前。
“小屿,所有人都说你很像我,有我当年的风采,可只有你我心里知道,你强硬的外表下藏着的东西多么软弱。”
盛屿笑着点点头:“我的确没有继承外公的衣钵,让您失望了,抱歉。”他用手指碰了碰轮椅的金属扶手,“外公今日装扮得这样隆重是有话对我说吧,请指教。”
老人不在乎言辞之间的得失,倾身靠近盛屿:“事前你没有很好地掌控他们,事后又想甩手不管,训狗都要恩威并施,鞭子该怎么扬,肉该怎么喂,都是学问,你这么冷漠,不出乱子才怪,这次你帮他们渡过难关,以后我来帮你控制他们,绝不让他们再给你添乱子。”
盛屿轻笑了一声,缓缓抬起眸子,望着老人脸上纵横的皱纹,说道:“难道我现在手里拿的不是鞭子吗?”他在老人骤然凌厉的眼风中站起身,“别将话说得那么好听,帮他们渡过难关?外公你不也身处难关里吗?”
盛屿不给老人责难的机会,向不远处的方脸和猴子使了个眼色,两人迅速上前,以保护为由,将几人拖拖拽拽地带着离开了。
停车场的最深处,普通的代步车外,有人曲指敲了敲车窗。
那片玻璃却没有落下。
盛屿俯身透过淡茶色的玻璃看向驾驶室中的青年。
他笑着说道:“佟言,没想到你还能来送我。”
隔了三五秒,车窗缓缓下降,佟言眼里无波无澜,语气也是淡的:“来看盛总的笑话。”他转头看向车窗外弓着身的男人,“挺好看的,热闹。”
盛屿点点头:“本来挺糟心的事儿,如果能给佟老师带来点乐子,也算是有些价值了。”
“价值?”佟言轻轻笑了一下,“盛总做什么事都要权衡利弊与价值,那你曾经想没想过,你的计划失败之后会面临今天这样的结局?”
“想过。”
“想过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
“我为了什么你还不知道吗?无非是权力地位。”盛屿趴在车窗上,目光划过佟言的脸颊,“连薛宝添那种人都知道争权夺利,而你脑子里只有黄色垃圾。”
“把黄色去掉,只有垃圾。”佟言身子偏斜,远离盛屿,“现在垃圾都不装了,干干净净。”
盛屿真正地笑了出来:“这回没百度都能骂得这么利索,进步了佟老师。”
佟言没什么好面色,语气幽幽淡淡:“我是来看笑话的,盛总现在有些啰嗦,不好笑了。”
“既然来了,不好笑也得忍着。”盛屿的声音在车里打了个转儿,清晰入耳:“佟言,你太好骗了,我平日里要是对你好一些,东窗事发后找些理由搪塞,估计我即便进去了,你也会为我守着。你这么好骗,可我连骗都懒得骗,你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