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好象有人在为她盖东西。有柔软的织物覆在身上,还带着暖暖的温度,好舒服哇。小时候,她睡觉经常爱踢被子,都是父亲来为她盖好。下意识地,她伸手抓住那只为她盖东西的手,含糊地喊道:“爸爸。”如童年时一样。
尽管是在睡梦中,却也触手便知异样,那绝对不是父亲骨节粗大的手。猛地就醒过来,抬眸一看,却看见了明日朗微微错愕的眼睛。
“明日朗,是你呀!”她边说边忙不迭地松开手。“你怎么就来了?”
“我吃了午饭,在家里也没事,就到学校来了。我想再来听听小鸟唱歌,却看见你在这里睡觉。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明日朗平时话很少,但在林月弯面前,自自然然地就说了一大串。
“我本来是想坐在这看看书的,不知怎地,看着看着就睡着了。”林月弯边说边直起身来,身上盖着的一件外套顺着她的动作滑落。忙一把抓住,看看是明日朗的校服外套。原来他看到她在这里睡着了,恐树荫下阴凉,便脱下外衣来替她盖上,难怪披上肩头时暖暖的,是带着他的体温。
“明日朗,谢谢你。”林月弯感激地把外套递还给他。
“没关系。”明日朗接过来,却没有马上穿。信手把衣服往石桌上一搁,他斜靠石桌而站,两条修长笔直的腿交错搁着。抬头看向林梢:“中午的小鸟像是都睡了,都不唱歌了。”
林月弯看着他,脱去天蓝色小西服式的校服外套,他里面穿着白衬衫,配天蓝色西裤。突然就想起那天在成博文诊所里看到的他,也是这样的白衣蓝裤。是极简单的服饰,却穿得如此占尽风流。什么人靠衣裳马靠鞍,人物若是生得出众,不拘什么衣裳穿在身上,照样是玉树临风,卓尔不群。可惜怎么就偏偏……
下意识地,林月弯看向明日朗的眼睛。他的眼晴,眼瞳如乌墨,眼白却是幽幽天际蓝。她如今已然明白,巩膜发蓝,是成骨不全的特征之一。怪不得那天萧星野问起时,他闷闷地一言不发。这个众人眼中十全十美的旭日王子,谁知道他心中竟藏着这样的隐痛。
明日朗,他如白壁微瑕。那与生俱来的缺陷,令人油然而生惋惜之情。
林月弯此刻就满心都是怜惜,透过现象看本质,她很清楚明日朗在表面的七彩光环下,其实不过是一个寂寞孱弱的孩子。他的世界,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小到唯有家庭的方寸之地。
女性独有的温柔天份,教林月弯本能地想为他做点什么,遣其愁怀。
“明日朗,你若喜欢听小鸟唱歌,我知道有一个地方的小鸟更多,唱得更好听。”她投其所好。
“是吗,在哪里?”
“市西郊外的芳泽湖边有一片广阔的草地,又生长着茂密的树林。那里树木、青草、湖水相间,空气清新气候温和,是鸟类栖息的最佳场所。所以有很多很多的鸟在那群居,可谓是‘百鸟乐园’。”
“哦,你去过吗?”
“我还没去过,只是听人说起过。”
“那……不如……星期天我们一起去吧。”迟疑复迟疑,明日朗还是发出了邀请。他的眼睛依然望着林梢,心也如同高高悬在林梢,摇曳不定。几乎是屏住呼吸在等林月弯的回复。
林月弯答得极爽快:“星期天,好哇,正好萧星野在说星期天要找个地方去玩呢。大家一起去郊游好了,还可以叫上秦广风他们,一起骑单车出游……”
说得正兴起,林月弯突然间顿住,而明日朗已经低低垂下了头。
林月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明日朗肯定是不会骑单车的。就算他会骑,骑车时出了事可怎么办。赶紧转口风:“嗯,可是骑单车去那么远的地方太累了,不如我们改坐中巴车去好了。”
明日朗依然垂着头不说话,他的脚尖在无意识地碾着脚下的草根。林月弯又道:“明日朗,其实那些中巴车也坐得很不舒服呢。不如……你弄两辆好车来,我们跟着你混混名车坐,怎么样?”
她说得一付要占人家便宜的样子,可明日朗却是心知肚明这个女生是如何在不动声色地迁就他。更确切地说,迁就他的身体。他从小就被人照顾迁就惯了,所谓物极必反,他如今已经很反感别人这样对待他。但是林月弯这样做,他却觉得……很舒服。
“萧星野,他会愿意和我一块出去玩吗?他会肯坐我家的车子吗?”明日朗默认了林月弯的提议,却另有不放心的地方。
“会的会的,萧星野其实并不是那么难相处的人。明日朗,你们俩多接触接触,没准会成为好朋友呢。”
明日朗对此信心不足,但他只是微微一笑,并不多说什么。
“为什么要和明日朗一块去玩啊?”不出明日朗所料,萧星野一百二十个不情愿。
“为什么不能,都是同学呀。”
“带着他一起去玩……林月弯,不是我针对他,是实事求是地说,他这样的大少爷跟着我们出去,麻烦很大的。听说他可是明家的独生子,平时像个凤凰似的捧着,长这么大了也没单独放出来过,连步行都吃不消。我们叫他一块去郊游,万一出了点什么事,他家里人不吃了我们才怪。”
“喂喂喂,萧星野,我们是去郊游,又不是去打战。能出什么事呀!”林月弯嘴里虽是这么说,心里却也格登了一下。
“就算出不了什么事,把他累病了也是我们的责任呀!你不记得他走几站路都要休整一星期吗?你叫他上西郊林子里去看鸟,不要在林子走了一圈后,得让我把他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