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眉心轻动。
王氏皱眉道:“母亲,这怎么行,您年纪大了,得吃些好克化也素淡的才好。”
“不拘这些,年纪大了,本就胃口不大,吃得少了也好养生。”秦老太太道:“如今处处都得用银子,我一把老骨头也不外出,所以我这边花销也不必铺张。”
“不铺张,可您一个老太太的膳食,还是得精细些儿。”秦流西开口道:“您身体不好,回了漓城后更是病了一场,若再不细细养着,怕是……”
“咳咳。”王氏轻咳一声,看着秦流西微不可见的摇头。
秦流西便道:“不过是您一人的膳食,能吃多少?厨房如何安排,您吃着就是,家里也不缺这点吃食。”
听听,这话说得多轻巧,她是不知现在秦家的状况何其艰?
到底还是年轻。
秦老太太道:“不争这个。等过些日子,我觍着这张老脸,也送几封信出去,讨几个人情,哪怕先借来几个银子应急,若肯的,将来必十倍奉还。”
王氏也道:“媳妇已是往娘家去了信,相信不日也有消息。”
秦老太太但觉欣慰,王氏到底是名门大族,更不会怕了那蒙氏一族。
秦流西眼观鼻鼻观心的,百无聊赖。
王氏看她如此,便道:“西儿也刚回府,想必也是累了,早些回屋里去歇着?”
秦流西站了起来,道:“我给祖母扶个脉再走。”
她也不等秦老太太回话,径直走过去,双指搭在她的腕脉上,眉尖轻蹙,道:“祖母忧思甚重,夜不能寐,肝火上升,长此下去,于身体寿数无益。我开个安神养肝脏的方子,药材会让曾岐黄送来。丁嬷嬷,一日两剂的熬着服侍老太太喝。”
“是,大小姐。”丁嬷嬷恭敬地屈膝应下,心中是极其惊讶的,大小姐这医术可以啊,一下就诊中了。
这些日子,老太太就没睡过整觉,不是久久睡不着,就是心里存着事,才睡下就从惊梦中醒来,然后就再也睡不着了。
她心里明白,自家主子是在忧心在流放路上的几个老爷们。
如此一来,这精神便是不济,越显老相了。
秦老太太也是有几分意外,斜看着秦流西,问了早就想问的话:“你这一手医术,习了几年,又是跟谁学的,可都出师了?”
秦流西说道:“自然是跟我师傅习的了。”
“赤元观主会医吗?他不是个道长?”秦老太太的记忆里,那个老道长好像不会医啊。
秦流西面不改色地道:“玄门五术中,医一道亦是有的,所谓十道九医,许多道长都会略懂些医术,只看钻研深浅罢了,我师傅也不例外,不过不以此道为重。”
秦老太太恍然,再想起秦流西为顾氏接生出手,又问:“那你习医几年了?我看你当初给你三婶接生,出手也是不差。”
顾氏当时情况有多险,她心中有数。
但现在呢,顾氏日渐恢复,脸色也开始红润起来,精气神倒比来漓城时要强,而两个孩子,也是渐渐的长开,看起来和寻常足月孩子无二。
她心中明白,这都是秦流西出手的缘故。
“没学几年,就是有点兴趣。”秦流西谦虚地道:“也就,略懂。”
秦老太太想说医一行多为贱,比不上士农工商这样上九流,也是中流,可医者地位确是不高的,她一个姑娘,将来还要嫁人,就不要碰这些。
可想及秦家如今的处境,她说这些也是过于矫情了。
“在外人跟前,还得注意一二,你好歹是个姑娘,将来终归是要嫁人,好的名声对女子也只会带来好处和便利,反之,处处受掣肘。”秦老太太说道:“你时常只在道观和这老宅里走动,也不曾见过真正的高门大族规矩,便是不知,这天下,对女子更是尤为苛刻,你眼中一点不值为提的小行为,都会容易被放大进而讨伐。”
而这样的事,她见多了,也见多了女子为此而青衣古灯或是丧命。
此话秦流西虽不会苟同,但也知老太太没有恶意,说的也是在理。
古时的医者,再出名,在大家贵族眼里,其实也入不了上九流,称为贱工,不也有名医曾道出医者的心酸么:“医,小道也,精义也,重任也,贱工也。”①
“孙女明白。”
秦老太太这才摆摆手,让她回去,秦流西刚走两步,她又问了一句:“你说你二婶正处于倒霉中,可是真的?”
秦流西淡淡一笑,道:“孙女和二婶不亲,却也无仇,犯不着犯口业故意去诅咒她。祖母请放心,孙女和秦家再生疏,也没有要诅咒自家人的黑心。”
秦老太太皱了眉头,不亲,生疏,这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别太指望她对秦家多有感情么?
“祖母吃了药早些安歇,孙女告退。”秦流西行了一礼,款款地走了出去。
秦老太太看着她的人出了门,好一会才叹了一口气,对王氏道:“明日便是中秋,一家子虽然暂时不齐全,但也过个节。你让李大贵采办多些肉菜,买几块月饼,让大家都活络活络,别都憋得不行,倒整些幺蛾子。”
王氏屈了屈膝,道:“母亲,媳妇知道了。”
“下去吧。”
王氏起身行礼告退。
走出老太太的屋子,她便看到秦流西站在院门处,便走了过去,笑着道:“怎么还在这傻站着?如今都要中秋了,天凉,你这还杵在风口,当心着凉。”
听到这关心的话,秦流西一时有些不太习惯,便道:“无碍,我是等母亲说两句话,也不是为别的,就是为老太太的事,老太太的身体日渐不好,她院里的用度,母亲就别酌减了,精细些无妨,银钱的事您也不必发愁,短不了这吃喝用度。”
王氏心头一动,拉着她的手慢慢往前走,小声问:“岐黄之前给我透露了一点,说是,若有人来请,你还会出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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