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贵连忙跪了下来,道:“大太太,奴才一家都已经在老宅多年,也侍奉大小姐多年,打从心里就把大小姐奉为主,不管是富贵贫穷生死,奴才们都会跟着大小姐,侍奉她。”
王氏眉梢一挑。
跟着大小姐,而非秦家。
李大贵在表忠心的同时也表明了,谁才是他们一家真正的主子。
秦流西这是把这李大贵一家都收服了,也难怪李婶她们也都是处处维护秦流西,凡事以她为先。
王氏倒没有不悦,秦流西能收服这一家,是她的本事,别人能抢,也只看本事如何。
王氏看了一眼这满院子的物事,道:“你起来吧,西儿自然是知你们忠心耿耿,也才把这些事都交付你们。”
李大贵笑了笑,从地上起来。
“只是俗话有云,坐吃山空,虽说西儿有这个心,但我们一家子大大小小的也不能只指望着她。李大贵,我和老太太已商议过,打算着以你的名义买几亩良田,租佃出去也能收几成粮食,也不至于处处都得使银子买,你看可有合适的不?”
李大贵斟酌了一会说道:“此事岐黄也跟奴才提过一嘴,要说漓城附近的良田,也都是有了主的,轻易不会转售,又因着离漓城近,所以价格也贵,都得去到十一二两一亩了。”
王氏有些惊讶,竟这么贵。
“倒是隔壁清河县,路程虽远些,可因着有河入江,那一带的良田也多有肥沃的,平均下来也才八九两,若再偏一点,六七两也可以买着,一整个几十亩的小庄子下来,有塘有园子也有良田的,几百两银子也能拿下。”李大贵小心地道:“便是买了,清河县也不如漓城这般打眼。”
王氏心头一动。
这就是说,假如他们秦家买了一个小庄子,用的还是别人的名义,又不在漓城处处被盯着,倒不会太生事端。
“你想得也颇周到,那你寻了空档,去清河看看,可有那些小庄子出手?若有,价格也合适,便买下来。”王氏立即拿定了主意。
“哎。”
李大贵应下了,又迟疑了一会,说道:“此外,还有一事。”
“嗯?何事?”
李大贵回道:“您吩咐奴才去八里胡同丁家下帖子拜访,那丁家的门房说事不巧,眼看中秋节将至,在宁洲府的知府大人说想丁老太太了,便把老太太接去宁洲府小住团聚,也不知何时归。”
王氏闻言,端起的茶又放了下来,手指微微蜷曲,这哪是不巧,分明是借口推脱罢了。
第七十章人情凉薄
“真是墙倒众人推,想我秦家位列三品的时候,丁家每年必有礼仪送上,句句不离同乡之情。想那丁守信从一个九品芝麻官到如今的从四品知府,借了我们多少秦家的力?如今秦家倒了,他们倒是避之不及,呵呵,所谓同乡,不过如此,咳咳……”
秦老太太气急攻心,剧烈咳嗽起来,接过丁嬷嬷的帕子一捂,手帕上竟是一抹红。
“母亲!”
王氏骇得脸色发白,抖着手倒温水,又指使同样白了脸的丁嬷嬷去拿药。
“母亲,您别急。”王氏把水放在小几,手往她的后背顺着,劝道:“母亲,人走茶凉最是寻常不过,您为此而伤神伤身,倒遂了那起子小人的嘴脸。”
丁嬷嬷也取了药来,服侍她吃下,也跟着劝:“老太太,您可千万要保重自个,您还得看着老太爷和老爷他们几个回来呢。”
秦老太太吃了药,又喝了水,喘着粗气,有气无力地歪在迎枕上,露了个苦笑,道:“我虽猜到会如此,却仍抱了一丝希望,岂料,他们竟连面都不愿见。”
她此时此刻,真正感受到了何为悲凉。
王氏心中微叹,人有趋吉避凶的本能,也不怪得那些人避他们秦家如洪水猛兽,不过是怕自家前程被连累了。
且看看大姑子秦梅娘,更是姻亲,可那宋家,二话不说就休了她,连两个女儿都撵了出门,何等的凉薄。
姻亲尚且如此,更别说所谓同乡同年了。
秦老太太缓了一口气,说道:“这丁家是不能指望了,但这漓城,也不止有一个丁家,还有……”
“母亲!”王氏却是打断了她。
秦老太太看过来,不明白长媳打断她是为何?
“母亲,我们也不过刚回漓城没多久,您也知道,我们秦家如今尚在风口浪尖上,哪怕有人有心想要搭个手,却没多少人敢把前程都搭上。我记得,漓城的同知赵平,就是蒙家三奶奶的表兄。”王氏淡声说道:“我们秦家,相当于是在蒙家的眼皮底下活动,这一来一往的,动作太大,架不住会报到蒙家去,只恐又起事端。”
秦老太太抿起了唇,从长媳这话中,她已清楚秦家如今处境比想象的还要难些。
“所以母亲,如今我们若要冒然拜访,也恐怕有人会顾忌这赵家和蒙家,哪怕有心帮忙,也不敢了,毕竟人都有私心,没有谁可以为了情分而顾前程不要。”换了秦老太太,只怕也不会。
王氏继续道:“母亲,我们不妨先安稳下来再谋其它。”
“可我们等得,我怕伯红他们等不得,这边天气也凉了,更何况那西北地区?”秦老太太想到几个儿孙和老头子,心里就痛得不行。
王氏想了想,便道:“母亲,我们也不止这些人能搭手,还有西儿。而西儿和赤元道长,乃师徒,赤元道长当年更是点拨了我们秦家,咱们家的事他心里有数,若能帮忙往西北打点而无后顾之忧的,也唯他而已。”
第七十一章眼皮子浅
王氏为了安抚秦老太太,还捡了秦流西说过的好话去安慰她。
“……西儿说了,赤元道长曾给父亲他们卜了一卦,说他们会有贵人相助,能平安到达西北的。”
秦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顿时大亮,抓住她的手:“此话当真?你没在哄我?”
王氏笑道:“我怎会骗你,彦儿他也在呢,我这当娘的,难道会想他不好?”
秦老太太听了这话,看着王氏明显苍老了不少的面容,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的手,道:“难为你了。”
论苦,秦家人人皆苦,可王氏却是几个儿媳中最苦的,她是长媳,有着长媳的责任,而她也是母亲,可她亲生的也只得一子,平日里当眼珠子的看着,可这个孩子,却是跟随父辈上了那西北的苦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