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四个市从前到后,一字排开,要想进猪羊市,得先经过前面这三市。
之所以是这样,是因为前面三种牲口的单价高,个体差异大,正是牙人的主要谋利所在。
买猪羊是为了吃,没那么多讲究,价格透明,地位也就最低了。
曹月婵见两个人离得极近,用长袖把手遮住,一个咄咄逼人,一个面带难色,道:“他们这是在讲价?”
崔耕解释道:“也可以这么说,不过按他们的行话叫“讲码子”,只准动手,不准动口。”
他们在这边指指点点,人家也看到他们了。
那个面色咄咄逼人的小老头,恨恨地说了一句:“你再想想吧,你这骡子是个开花蹄,整个牲口市没人会出更高的价钱了,我先去看看别人。”
然后,紧跑几步来到了崔耕的近前,道:“这不是崔长史吗?今天想买点什么?找我“扎地眼”啊,包管您满意。”
崔耕连连摆手,道:“我可不敢找你!你的货虽然不赖,但哪次不多要个三文五文的?吃了这么多次亏了,我还能再上当?你去找别人吧。”
扎地眼满脸赔笑,道:“您这么大的官,还在乎那仨瓜俩枣的?这就是给老百姓一点苦命钱。再说了,我这货真价实,多给几文,您也买个宽心不是?”
“哼哼,就是找别的牙人,也没人敢坑我这朝廷命官吧?”
……
扎地眼不断说好话,崔耕只是不允。
最后,他一咬牙一跺脚,道:“这么着吧,您以后从我这买牲口,肯定是市场上价格最低的。有谁能比我出的价格低了一文钱,我找补给您。”
“真的假的?俗话说得好,宁可信蛤蟆三只腿,也不能信牙子这只嘴。那我今天就考考你,我今天来买羊羔子,你给我算多少钱一斤。”
扎地眼伸出手来,用袖子遮住,在崔耕的手上摁了摁。
崔耕惊讶地跳开一步,道:“啥?九文?你怎么不去抢?扎地眼啊扎地眼,我看你越来越不老实了,上次我来买还是八文呢。怎么你现在不降反升了?”
扎地眼从袖兜里拿出来一吊钱,不屑地道:“你不信俺?俺扎地眼在牲口市混了这么多年,顶多话不说完全,可从没说过半句假话。您今天要是能买到比九文更低的羊羔子,这吊钱就是您的了。”
他这么信誓旦旦地一说,崔耕心里也泛嘀咕了,命令手下杂役们前去羊市上打探消息。
果不其然,有报十文的,有报十一文的,甚至有报十二文的,算起来,扎地眼为了抓住自已这个大主顾,至少主动降了一文。
崔耕疑惑地问道:“不会吧?最近咱们清源既没有遭灾,也没流行什么疾疫,怎么羊肉价格变动这么大?”
“这个……”扎地眼欲言又止。
崔耕把脸一板,道:“怎么?跟我你还藏着掖着的?”
“不是……”扎地眼下意识地往四下里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此事出我之口,入您之耳。但凡有第三个人问起来,您别说是我说的,说了我也不认。”
崔耕正色道:“没问题,我姓崔的不是出卖朋友的人。”
扎地眼乐得北都找不着了,道:“我哪配当崔长史的朋友啊?不瞒您说,是新来的巡检官把几十年没有长过的厘金提高了两成,我们当然要想办法找补回来。但牲口价格高了,买的人就少了,最终我们还是得吃点亏。”
“厘税竟提高了两成?呃………”崔耕欲言又止,忽然提高了声音,道:“果真是闹了羊瘟?那九文钱还真不贵。你带我的人去买六只羊羔子,九文钱一斤,不准多要。”
“您就请好吧,包在我扎地眼的身上。”
回来的路上,崔耕未发一言,好几次都没仔细看路,险些被路上的沟沟坎坎给绊倒。
曹月婵若有所思地问道:“崔长史得了这么重大的消息,莫不是要……”
还没讲完,崔耕就打断道:“为什么不?难道这不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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