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趁热打铁,又把杨光连人带车被发现的护城河畔那条小街重点盘查了一遍。因为这个紫衣女郎驾车撞人仓惶逃离现场后,她必得在这里离开车子并嫁祸给杨光。那一晚,这里会不会也有人无意中看见过她呢?
在这条街的查询工作起初有些不太顺利,问了不少人都问不出头绪。后来警方改变思路,晚上十一点半后再派人过来找途经的路人盘问,结果问到一个下夜班的中年女人时,她点头道:“一辆白色小汽车吗?我前不久有一晚下夜班是看见过。”
这个女人说,那晚她下夜班后正骑着自行车回家时,一辆白色小汽车慌慌张张地从后面开过来,差一点撞到她了。她当时还骂了一句:“开这么快有钱捡啊!”
后来她继续骑车,拐个弯拐进她住的那条小街时,又看见一辆白色小汽车远远停在前方的树影里。后座上并排放着的一对鲜红心形靠枕,让她认出那就是刚才差点撞了她的那辆车。驾驶座这边的车门大敞着,有个女人站在车门前正弯着腰朝里头拖什么。红色靠枕挡住了视线,她看不到她拖的东西是什么。只觉得那女人拖得很用力,好像要拿什么重东西,却又两手空空地直起腰关上了车门。似乎察觉到了她好奇的注视,那女人朝她的方向瞥了一眼后立刻转身朝相反的方向走了,脚步又快又急。
“我当时就觉得她有些奇怪,但也没往心里去。因为已经到家了,我急着上楼回家,我家就住在这幢楼。”
中年女人指的那幢居民楼与肇事车辆被发现的地点不过百余米。办案警察看了看,再问她一个问题:“你注意到那个女人的特征了吗?比如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中年女人回答得不假思索:“紫色,本来在树影里我没看出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但是她往那头走时正好有盏路灯,照得清清楚楚,是一种粉紫的颜色。对了,那辆车牌号码我都还记得后面两位数呢。”
“哦,是哪两位数?”
“是18,正好是我闺女今年的年龄。”
杨光的车牌号码,尾声就是18,各方面细节都对上了。很明显那个紫衣女郎驾车仓惶逃离肇事现场后,就把车停在这条僻静小街,然后再把副驾驶座上沉醉不醒的杨光拖到驾驶座上,嫁祸与他。
案件至此,可以说是基本真相大白。虽然这个没名没姓没有任何身份资料的紫衣女郎一时间还找不出来,但杨光的嫌疑已经可以洗刷。他很快就被放了出来。只是人虽然不是他撞的,肇事车辆却是他的,他对此也要负一定的赔偿责任。不过对于杨氏夫妇来说,儿子能够摆脱牢狱之灾就是好事,赔点钱不算什么,权当破财消灾好了。
杨光恢复自由身后,白露一直没有见过他。她曾经鼓足勇气试着打过一次他的手机,却被告知该号码已销号。他换了号码却没有告诉她,态度不言而喻。她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去找他了。
事已至此,或许无言的结局亦是最好的收场。
夏天的栀子花大朵大朵地开了,铺天盖地的香。花香清凉的深夜,白露一个人独自倚着窗,看着天上一弯新月,银钩微湿,像一只哭过的泪眼,撒下凄凉的清光。
看着看着,她静静地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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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八月,阳光格外猛烈。暴晒下的街道热得几乎让人站不住脚,午餐时分都没人愿意下楼吃饭,于是外卖便当成了抢手货。
天都国际总经理办公室,王海腾和霍玫都不在,白露独自在外间的办公桌前对着电脑起草一篇公文,一时还没顾上叫外卖。
正忙碌着,工程部新来的工程师小郑跑来敲敲门,一双带笑的眼睛,自来熟的语气:“白露,你有没有订餐?我们工程部在订,要不要顺便帮你订一份?”
“好,谢谢你,我要一份卤肉饭。”
他笑嘻嘻地走近:“咦,你居然吃肉哇,我以为现在的年轻女孩子为了保持身材只吃蔬菜水果呢。”
她淡然一笑:“我从不节食。”
“好,卤肉饭,我记下了。一会订餐会送到我们工程部,我再给你送过来。”
“那谢谢你了。”
“都是同事,不用客气。”
小郑如此殷勤,白露不难猜出原因。无非就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初来乍到不知道她的底细,逮住机会就大献殷勤。但她想,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小郑知道得比她想像中还要快,半小时后他再送餐来时态度拘谨多了,不复之前的谈笑风生,称呼也变了:“白小姐,你的卤肉饭。”
白露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暗自喟叹。她是章铭远的女人,这一点在天都国际上上下下已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虽然从来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过什么,但大家对她的态度变得客气多了,客气得根本不像是对一个秘书。就连老总王海腾和她说话时也总是笑容可掬。
无论是同事们的客气还是上司的笑脸,她都很清楚是因为不看僧面看佛面,全看章铭远的面子。下意识地,她联想起狐假虎威这个成语。可事实上,她并不是一只想扯起虎皮做大旗的狐狸精。
白露会继续留在天都国际上班,是因为霍玫一再打电话叫她。不得已搬进章铭远的公寓后她总是忍不住想往外跑,不愿意一天到晚关在那个樊笼般的地方。相比之下,她自然也愿意继续出来工作。
而之前她起意坚持要从天都国际辞职也完全是为了要躲避章铭远的缘故,现在她根本摆脱不了他,也就没必要非从天都国际辞职走人了。况且霍玫一向对她很好,王总人也和气。所以,她又回到了自己曾经的工作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