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了一大片树林,双脚踩在落叶上咔咔作响,林间偶尔有鸟,被他们的脚步声惊动,掠起一片青影,摇曳了林间的叶。
日光在树影里也变得斑驳,明明暗暗地泼在了身上,温浅一向讨厌日光,可此刻却感觉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恼人。
他被程斯刻牵着往前走,掠过一片树林,又跨过了一条小溪,途径一片岩壁的时候程斯刻快几步走上前拨开了一片疯长的野草,露出身后一条狭窄的小路来。
温浅有些惊奇地睁大了双眼,他跟着快步走上前:“这儿竟然还有路?你怎么知道的?你以前来过?”
程斯刻点点头,接着率先转身朝小道走去,他走了几步,又回头示意温浅跟上。
温浅拨开野草,跟着往前走,两人一前一后大概走了有一分钟,小道逐渐变得开阔,前方一个拐角,程斯刻先消失在了拐角的背后。
温浅抓紧几步跟上,拐过拐角的那一刹那,他愣在了原地。
眼前是一片断崖形成的山谷,这里拥有接天连地的青草地,灼烈而清纯的草木泥土气息充斥了整个鼻腔,漫山遍野地坠着白色的野花,一棵不知名的巨树撑着它巨大的冠顶遗世独立于旷野之上。
峭壁之上是万年不散的云海,仿佛雾罩的清晨,幽寂而又喧嚣的光线穿透其间,破碎成光怪陆离的千般色块。如有幸见云层消散一角,便得以窥见大地辽远,天地苍凉。
温浅不受控制地走上前,谷风携眷着微潮的春意在耳边呼呼作响,串联起岁月的消息。
温浅看不见风,但他能听得到,能摸得到,如同爱也看不见一般,但不妨碍他感受每一次的悸动和疯狂。
他张开双臂,闭上双眼,谷风迎面吹来的时候,像远方的潮水,像回忆的酡醉,像春天正在将他的世界推向他。
那时候,程斯刻正站在荒野的另一头,他回头,一身白衣的温浅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映入了眼帘。
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山间,站在谷里,站在风中,站在心尖。
如果程斯刻脑海里的单词再多一些,那么那个时候他也许会想,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是梦境还是真实?是虚妄还是渴望?是他经年的痛所酿出的一碗甜汤还是梦醒之后所拥有的失望?
他就这么静静看着温浅,不出声,不靠近,像远远地望着一幅画,然后一笔一划,刻进心脏。
人和人的缘分有时候就是这么难以言说。
他们蓦然相遇,却并不萍水相逢。
对于程斯刻来说,生命于他眼前支离破碎,一息尚存之间他看见了仙境,那里空无一物,却出现了温浅。
他想。
这难以置信。
这疯狂至极。
【作者有话说】
本章最后一小段话改编自歌曲《ndgguy》刘昊霖kidult歌词中译版。
“生命于我眼前支离破碎,尚存一息我看见了仙境,哪里几乎空无一物,却出现了你。着疯狂至极。”
草莓山
从山谷回来之后,温浅发现程斯刻似乎变得黏他了一些。
夜幕降临之后,室外对于温浅来说就不再是阻碍。他喜欢带着耳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看着远方零星的灯火,脑海里思考一些事情,可能是一些人,也可能是一些事。
这是他为自己规划的一天当中唯一能放开脑子去回忆的时刻,也只有在这个时刻,所有的懦弱和沉郁都能被光明正大地释放。
他会想到印之遥,会想到温晏,也会想到小狗。他们过早地离开了他的生命,留下他独自摸索生的意义,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残忍了。
往往这个时候程斯刻是不会来打扰他的,这孩子有一种小动物的直觉,他知道温浅在这时候通常心情抑郁,故而颇为识相地不做打扰,因此温浅感受到秋千的另一侧有人坐下来的时候还挺震惊。
“你怎么来了?”温浅扯起嘴角让自己的心情显得好些。
程斯刻没说话,也不看温浅,只默默将自己挪得离温浅近了一些。
温浅不受控制地抬头摸了摸程斯刻圆圆的脑袋,觉得这孩子绷着一张小脸表达亲近的样子还挺讨喜的。
温浅笑了声,伸手拿下了自己左耳的耳机,将耳机扣在了程斯刻的耳朵上。
程斯刻下意识想要躲避,他没带过耳机,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但在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后,又不自觉地停下了逃避的动作,默默任由温浅将耳机给他扣好,只一边的耳朵烫得有些泛红。
耳机里是一首英文歌,程斯刻没上过学,听不懂,但是他喜欢这个调调。
安静的,平和的,忧郁的,像白日山谷间吹过的风。
tyourthrillsonstrawberryhill,
带着你的伤口来草莓山,
allyourwoundstheberrieswillfill,
你的伤口都会被草
莓填满,
it’llakeyourpatastesweeter,
让你的伤口不再苦涩,
it’swhenthetistandsstill,it’llleanonyourwill。
在这里时间静止一切遵循你的意志。
温浅听歌的时候会不自觉闭上双眼,他的腿轻轻晃动在空气中,手指跟着节拍在腿上轻轻地点着,嘴里跟着哼唱,像低语,似呢喃。
程斯刻侧头望着温浅的侧颜,这个时候的他很美,乳白色的月光掉落在他微仰的面庞上,浮于双睫,坠于眼角,星星点点,破碎又迷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