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他以为凌燃已经安稳睡着时,一道朦胧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你,想通了吗?”
摇晃的扇子微微停了一瞬,而后又动了起来,后面还跟随着一个简短的“嗯”。
“真的?”
凌燃闻言转过身,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眼尾,像是要抚平他眼中的万般情绪。不过现在看来,还算平静,也让他担忧的心稍稍放下了些。
他不在的这几天,凌燃其实都在回忆和思考,试图从那些对白和最日常的场景中寻找到一点蛛丝马迹,终是给他发现了一些端倪。
刚刚在看见他的一霎那,凌燃心中是有些惊慌无措的。
一直以来,夜晚那只都会有些消极的思想,虽然都被他掩饰得很好,但终归是瞒不过凌燃,但他也一直相信他在积极的求医治愈自己。
可直到那一晚他晕倒在地,再次醒来后几天,凌燃才渐渐发现不对劲。
这也是为什么凌燃会答应他那个荒唐”的一周之约。
抱歉
“所以,你都知道了?!你……哎呀!”
“小心!”
凌燃听他讲述完,一时间情绪有些激动,“蹭”的就爬了起来,可“过度劳累”过的腰哪里禁得起这种大动作?故而瞬间就被带倒。
谢清辞见状忙伸手将他扶住,最后依着惯性滚成一团。
“你怎么那么傻呀?”凌燃趴在他胸口,微微撑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睛,心中说不出的心酸难过。
“都是你自己,品行作为怎么可能天差地别?你那么善良,怎么可能会去无差别攻击所有人呢?”
谢清辞听着他笃定的话语,只是将他揽得更紧了些,眼中却晦暗不明。
善良?他吗?
如果没有那些记忆,他或许也能标榜一句自己善良,可当所有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的时候,他倏然迷茫起来。
夜色渐沉,屋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谢清辞独自走在一片黑雾里,没有方向,也没有尽头。
不知过了多久,黑雾渐消。眼前是一个从未见过的华丽房间,四下皆是璀璨,却像炎炎夏日身处阳光下的玻璃房内,无端让人感到沉闷窒息。
突然后方传来轻响,谢清辞脚步一顿,蓦然回首,一个身影坐在落地窗的边缘,正静静的看向窗外,可窗外分明也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
“你来了。”
那身影没有回头,话语却是笃定的陈述,无端让人感到一股沉沉的死气。
没有听到他的回应,那身影也没有恼怒,只是看了一会儿之后,自顾自用一只手撑起自己,然后慢慢转过身。
视线交织的一刹那,谢清辞心中突然有了种“果然如此”的释然。
“是你。”
他开口时的语气也分外笃定,看着那身影一步一步走到自己面前时,并未移动分毫。
相同的身形,相同的面容,眼中的情绪却是千差万别。
“是我,又能怎么样?你不是,全都看到了?”
那身影忽而笑了起来,笑得扭曲又癫狂,整个人都被浓重的悲伤笼罩着,仿佛也被同化成一块玻璃,坚硬而锋利还可伤人,但实际稍微一碰就会碎裂。
谢清辞静静的看着他,回忆着那些在旁观视角中目睹的一切,这个人,是自己,却又好像不是自己。
但梦醒时分,心绪却被那些画面牵动着,让他既恐惧,又渴望知晓后面的一切,迫切想寻找到最终的结局。
甚至是照镜子的时候,他也会看着镜中人的面容和表情愣神,不断怀疑那个人是不是自己,不断去假设演习,自己如果经历了那一切,做出的选择会不会跟那人一样。
然而答案却趋近,他也越发恐慌难安。
因为他发现,自己在那些境况之下,与那个人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都是相同的。
因为他们真真切切的——就是同一个人。
唯一不同的,只是经历罢了。
那人似乎笑够了,倏然停了下来,又恢复到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
半晌,他抬起头,眼中是一片空洞,又有些迷茫,走上前时,抬起双手搭到他的脖颈上,缓缓摇了摇头,像是在不甘的质问他,又像是在喃喃自语:“为什么?凭什么?我……”
要经历这一切?要承受那些痛苦?我的世界里没有“凌燃”?
谢清辞将他未尽的话语在心中补足,突然也感到十分悲伤。
因为他回想起,凌燃自第二次与自己见面开始,言语行为可以说是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巨变。
那些被自己忽视的刻意行为,也在这一刻,在脑中逐渐明晰起来,无论是刻意的提醒,还是未卜先知一般,多次为自己化解了危机,甚至多次自己都差点陷入险境。
可自己当时是如何想的?自圆其说般想了一个理由,还向他求证,那凌燃当时是如何回答的呢?顺着他的话回应了他,还因此有了“正当”理由重新认识并交往下去。
他原以为自己这样,只是因为一点点的“好奇心”,想弄清那人的真面目,想找到那人变化的缘由。
可扪心自问,自己会真的会对一个不熟悉的人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和探索欲吗?还是……自己从那时候开始,就对他别有所图呢?
这个谜题解到这里,答案近在眼前,呼之欲出,可是他突然不想再解了,只想就这么下去,好像也……
咽上的力道突然收紧,面前人冰冷的话语无情的击碎了他的美好幻想:“他是为了我才来的,明明就是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