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他还在带着自己不断往后退,凌燃呼出一口气,思索着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一会儿被刺伤还沉入海中能游动的可能性。
至于刺死他,暂时不太可能,如果他真的死了,这个人今天也绝对别想活着离开这个海岸。
耳边的海风在猎猎作响,海浪用力拍打着崖角,凌燧依旧在跟这个人讲条件,陈琛的同事也拿出另一个喇叭在试图劝说。
所有人都没注意,一道身影从对峙上的那一刻起就猫身进入了荆棘林,悄然从另一边向他们逐渐靠近。
终是退到断崖边,那人用刀在凌燃脸上拍了几下,狂妄道:“呵,就算我现在要对你做什么,他们也要为了顾及你的命,眼睁睁的看着,真是可怜啊,小少爷……”
听着他喋喋不休的话语,凌燃可算懂了,什么叫做反派死于话多。
无视他威胁的话语,凌燃嘴角勾起一抹怜悯的笑:“哦?是吗?”
说时迟那时快,最后一个字落下时,他奋力往前一挣,而后又狠狠向后撞去,那人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好容易稳住身形,气急败坏的想来捉他。
凌燃侧身躲过他的手掌,顺势往后一倒,犹如断了翅膀的孤雁,垂直坠入深沉的海水方向。
与他同时落下的还有一声枪响和一声“凌燃”的呼唤。
凌燃猛然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从高峻的断崖岸上一跃而下,刚想开口应一声,海面溅起了巨大的水花,海水瞬间淹没他的口鼻,也将“谢清辞”三个字一同淹没。
凌燃在水中睁开眼睛,恍觉蓝色的光包围了自己,浮浮沉沉,似想要将他向上托举,另一股力量又强行拉拽着他往下坠沉。
簇簇气泡一刻不停歇的向水面冲上去,他此刻却还有闲心在想:幸亏下面是深沉的海水,而不是坚硬的崖壁,也不是柔软的沙滩,否则他今天当真要血溅当场,也过于难看惊悚了些。
胸中思绪起伏,但也感到畅快,没有了自己这个人质,那个人终是没了猖狂的资本,想必现在已经伏诛了吧?
杂乱的只思绪飘过一瞬,剩下的则全被另一个人占满:谢清辞,你怎么那么傻?那么高的海崖说跳就跳,万一伤到了自己怎么办?
肺部没有足够的空气,凌燃只觉自己在不断下沉,海水涌来,咸涩的味道溢满口腔,不断挤压着自己,而后只剩下一点一点的窒息,最后竟连挣扎也不能了。
可笑自己精通游泳,竟然要变成一只被海水淹死的鱼吗?
凌燃渐渐阖起眼睛,微微张开嘴巴,任由身体向下沉沦,下一秒,嘴唇被熟悉的柔软堵住,沉沦的身体也被熟悉的拥抱包裹,口中被渡入一口微凉的空气。
他缓缓张开眼,撞入了一双冷清的眼眸。
啊,是谢清辞啊……
凌燃眨了眨眼,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庞,第一次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眼角滑落出来,但很快就与海水融为一体,谁都分辨不出了。
可即使这样,心脏还是飞速运转起来,直至超速。生死攸关的一刻,有一个人却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你,向你伸出手,只为将你拽出这片冰冷漆黑的深渊……
谢清辞抱着凌燃,边渡气边将他向上拉拽,可沉浮太久,似乎又有了下沉的趋势。
冰冷的海水不想放过他,拼命朝他们倾轧过来,好像想将他们留在这里。
氧气的减少也让他的大脑逐渐晕沉起来,极端的压迫之下,脑中好像有什么光亮在飞闪,不,不是光亮,反而像是一帧帧电影默片。
这些,是什么?
或许只是过了一瞬,但也有可能过了一生,头疼欲裂,自己像是一个旁观者,在这一瞬欣赏完了自己可笑的一生,然后又在某一刻,毅然决然将自己葬入深海……
思绪回巢,他睁开眼睛,眼中竟是充满了各种情绪,抑郁,阴暗,黑沉,割裂,难以置信……
但怀里的,却是他唯一寻到的温暖与光亮,他紧紧拥住他,不放松一丝一毫,心中一个声音在劝说着:海底太暗,太冷,让他跟你一起沉下去,你就能永远拥有这抹光亮……
他的郁色
凌燃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一片昏暗,意识逐渐回笼,他呼吸一下引发了一阵轻声咳喘和短时的心悸。
捂住心口缓了缓,他慢慢起身,借着阳台微弱的灯光,从装潢上认出这是凌家医院的病房。
再一回头,发现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他放轻呼吸,光着脚踩在地面上,一步一步走向那个人。
不出所料,是谢清辞。
他侧着身子偏坐在椅子上,微微阖着眼,呼吸清浅,也不知这样坐了多久,看样子应该是才睡着不久。
凌燃的心里又酸又涩,突然觉得有些后悔。
那天的拨打紧急电话的时候,他直接略过了谢清辞,“不想让他陷入任何危险的境地”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执念。
但他没想过,谢清辞没等到他该有多着急。那天他义无反顾的跳下来,他回忆起来既觉感动,又觉心惊……
所幸他们现在都在这里,又活了一天。
他抬起手想碰碰他的脸,快触及时又放了下来。
算了,一会儿该把他碰醒了,也不知道才睡着多久,还是多让他睡会儿吧。
他扶着柜子站起身来,脑袋眩晕,眼前一阵阵泛黑,肺部也隐隐有些闷痛。缓了半晌,他走到沙发那侧,拿起绒毯给他盖上,才拎起鞋子去往洗手间。
从洗手间出来后他又去往了阳台,没有手机,也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虽然万分疲惫,但暂时也不太想躺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