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毕,他不再看地上的人,自顾自大踏步向前,踩着一地的玻璃碎片直接跃进那片黑暗之中。
半晌,地上瘫坐的人缓缓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瞬的投向地面上的玻璃,每块片碎片都好像变成了一块块放映板,不断回放着他从前经历的一切,悲悲戚戚,让人不忍卒睹。
可是画风一转,上面又有了新的画面,是在这里度过的每个场景,和凌燃一起生活的点点滴滴,一切都美好得不真实,让人深深眷恋,整个人不自觉沉溺其中,根本舍不得放开。
他缓缓抬起手,双手掩面,不一会儿,安静到极致的空间竟响起了一阵低声的啜泣。
他究竟,该怎么做呢?
真的假的?
“谢清辞,谢清辞……醒醒……”
温声的低语在自己的耳畔响起,他缓缓睁开眼,只觉面上有些湿热之感,而魂牵梦萦的那个人,正在担忧的看着自己,手中则拿着湿毛巾为他拭泪。
见他清醒过来,凌燃眼中的担忧少了一些,但眉目间还是愁绪萦绕,声音越发轻柔:“你哭了,是烧的身体太难受了吗?等一会儿医生就到了。我已经帮你跟辅导员请过假了,你还有……嗯?”
凌燃话还没说完,就被搂入一个灼热的怀抱。由于他烧的实在厉害,呼吸也像是火苗上的热浪一样喷薄在凌燃的侧颈上。
凌燃没有放开,反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低声哄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一会儿医生就来了,嗯?”
谢清辞没顾及与他解释自己哭泣的缘由,只是不住喃喃道:“好想你,凌燃,我好想你……”
啊?这不是……
“你回来啦?”
凌燃的这一声询问让他愣了一瞬,也让他已然止住的泪水重新流淌下来,瓮声瓮气的回了个“嗯”。
“砰砰砰!”
一阵短促有力的拍门声让两人猝然回神,凌燃哄着他放开自己,忙去开了门。
“戚医生,还有这位……”凌燃打开了门,戚砚铭和另一位背着医药箱的斯文秀气的男人伫立在门口。
那人礼貌一笑:“鄙姓林。”
“哦哦,原来是林医生,请进!”
凌燃赶紧将两人迎进来,看到林医生已然开始有条不紊的帮谢清辞测量体温和心跳时才微微舒了口气。
而回想起刚刚发生的事,他还心有戚戚。
天色未明,凌燃忽从一片滚热中惊醒,原来是身侧的谢清辞已经烧成了一块红炭,还边哭边小声叫着他的名字。
他见状自然焦急,顾不上腰上的酸痛忙去找来湿毛巾给他降温,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才六点多。
本想直接背他下去开车送医院,可自己的身体条件暂时不允许,而且这里离凌氏和市中心的医院都太远。
思来想去,身边的熟悉的“医生朋友”也只有戚砚铭一位,加之谢清辞哭泣的缘由或许也跟心理有关,他只好发动“钞能力”托戚砚铭摇人。
还好戚砚铭一如既往的稳,这就将人带到了,自己也跟着一起来了。看那边已经开始拿出针管开始下一步动作,他转过头向戚砚铭眨了眨眼。
接受到他的暗示,两人一同出了门。
“戚医生,真是麻烦你们了,谢谢!”
“不用客气。我们两个现在也没什么事。”两人本就住同一楼层,早晨约了去晨跑,只不过刚出门就接到了凌燃打来的电话。
凌燃自是又千恩万谢了一通,但提到刚刚发生的事时,表情不自觉浮上忧虑:“戚医生,他这样,是病情更严重了吗?怎么会……”
不想戚砚铭摇了摇头:“其实他现在这样,反而是好转的迹象。”
“啊?!真的?!”凌燃眼睛一亮,差一点就蹦起来,不过生生忍住了,急急转回身看一眼谢清辞的状况。
见已经打上了点滴,又转过头,言语中的激动几乎要溢出来,连说话都有几分语无伦次:“这样,那我以后需要注意些什么?还有什么禁忌?我……他……”
绝对不可能
“别那么紧张,凌先生。”戚砚铭看他这副模样,颇有些哭笑不得,“适当的哭一场,也是一种很好的发泄方式。能否痊愈,更多取决于患者本身,药物只是辅助性作用罢了。此外,家人朋友的陪伴鼓励必不可少,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是这样吗?凌燃再次跟戚砚铭道谢,可不知为什么,心中仍有些不安。
送走了他们之后,凌燃独自守着重新陷入沉睡的谢清辞发了会儿呆。
如果不出他所料,“他们”现在应该已经消息共通了吧?对于是否告知他所有的真相,从前他总是犹豫不决,偏向于顺其自然。届时他们如何选择,他觉得自己都可以接受。
可经过这一周……哦,好像还没到的时间,他突然感觉一种无所适从的焦虑恐慌自心底冒了出来。
明明以前也是一个人,可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无数次设想将他纳入自己的未来,不是为了完成什么任务,只是单纯的喜欢,想时时刻刻都跟他在一起。
他抬起手轻抚上谢清辞白皙瘦削的脸庞,眼中暗芒闪烁——放手是不可能放手的,永远都不可能!
夜色渐浓,海浪海风交织的声音席卷了这座小岛,几乎要将一点细碎的声音也湮灭在其中。
“……不会有这个可能,永远不会,我用性命担保。”
挂断电话之后,男人回到屋内,洗净双手,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人,一言不发的用镊子轻巧的将他腿上的纱布揭了下来,熟练的用生理盐水清洗着伤口,而后又用酒精棉球涂擦伤口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