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烛燃烧过半时,陆延终于替商君年缠好了纱布,他虽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但格外细心缜密,竟挑不出一丝错处。
陆延用湿帕缓缓擦拭指尖,那一双手骨节分明,似白玉雕成,他扫了眼商君年肩头的纱布,似笑非笑开口:“瞧,这样不是好看多了。”
好看?
商君年垂眸看向自己身上的伤痕,眼底闪过一丝了然。是了,对方若要欢好,自己肩头的伤口血肉模糊,确实碍眼碍事。
夜色渐深,已经到了该入睡的时候。
商君年没有忘记自己今天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间屋子,心中虽然屈辱,却也做好了认命的准备,毕竟乱世之中,尊严和清白远远比不上性命重要,他和赵玉嶂都需要陆延的庇护。
他这一生逆风翻盘太狠,从白衣至卿相,学会了运筹帷幄,也学会了与人叩头下跪。
只见商君年从床上翻身坐起,半跪在锦被之上,他垂下眼眸,抬手对陆延施了一礼,低头听不出情绪的道:“请殿下垂怜。”
陆延擦手的动作一顿:“……”
商君年久等不见回答,心中已然开始不耐,再拖下去他实在怕自己会后悔,毕竟做出雌伏旁人身下这个决定需要相当大的勇气,声音冷冷的又重复了一遍:“请殿下垂怜。”
一个人愣是喊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陆延还是没动:“……”
商君年终于失去耐心,他毫无预兆攥住陆延拉的手腕,一把将对方拉到了身下,居高临下睨着对方。墨色的发丝从肩头倾泻滑落,那双微微上翘的狐狸眼本该风流多情,此刻却满是恼怒与冷意:
“殿下怎么婆婆妈妈的!”
第59章羞辱
哪儿有人上赶着被睡的?
陆延脑海中冷不丁冒出了这个念头,他见商君年眉头紧皱,从怔愣中回神,轻笑一声道:“大美人儿,你急什么?就算要行周公之礼,也得等本殿下沐浴更衣再说吧。”
商君年明明不是那个意思。
但男人眼中的调笑却让人心烦意乱。
一阵尴尬的静默过后,商君年终于从陆延身上起来,他一言不发跪在旁边,眼眸低垂,烛火将侧脸照得愈发冷峻:“君年并无此意,请殿下恕罪。”
陆延坐起身,没说什么,只道:“你躺着吧,本王先去沐浴更衣,困了就先睡。”
隔间有一个用暖玉砌成的池子,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商君年一闭眼就能听见里面传来轻微的水声。
陆延沐浴的流程格外麻烦,既要熏香,又要花露,过了大概一个时辰,他才穿着一身白色的绸缎里衣走进屋内,长发披散,慵懒随意,颇有雌雄莫辨之美:
“不是让你先睡么,怎么还跪着?”
商君年是个谨慎的人,如今身为阶下囚,自然不会逾越规矩。他沉默跪在原来的位置,眉目疏淡,虽然垂着头,脊背却好似总比旁人傲上三分:
“等殿下。”
陆延笑笑:“也罢,时候不早,睡吧。”
他语罢熄了灯烛,在一片朦胧的昏暗中掀开被子上床。商君年只觉鼻翼间嗅到一股洛神檀水香的味道,安神定志,心道果然是堆金砌玉养出来的皇子,活得娇养细致。
商君年等陆延躺好了,这才掀开被子,悄无声息钻了进去。
其实刚才陆延沐浴的那段时间,商君年就有些后悔了,他既少年为相,又是文武双全之辈,心中傲气只会比旁人更甚。偏偏他最需要活命的时候,那点子不值钱的傲气总会在深夜里跑出来杀人,指责他不该背弃风骨,做别人床榻上的玩物。
请殿下垂怜。
这句话说了两遍,就再也说不出第三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