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此处,她的目光落在不知何时?面色已经变得惨白如雪的田长?天身上,然后道:
“我本来还未有十成把握是田兄,不过看你如今情?状,倒是不打自招,还请颜护法?帮忙,莫要让田兄与我动手,我还有事相询。”
解药入腹后,药性?发作颇快,颜开先提起真气,身形一闪便站在田长?天身前,她手臂舒展,向?前急探。
田长?天伸手想要格挡,然而他?平时?武功就不如颜开先,何况此刻还中了毒,架势散乱,仅仅一招之下,就被拿住了胸口要穴。
颜开先转头去看朝轻岫,声音异常坚定:“姑娘想问他?什么??”
朝轻岫目光很柔和,声音几乎要比目光更加柔和,她不紧不慢道:“我很想问一问田兄,你如此心狠手辣,当初为什么?不取那蔡记老板的性?命,是否他?告诉过你,一旦自己身故,之前偷偷留下的证据,一定会被宣扬出去?”
第23章
田长天浑身颤抖。
他的两只耳朵中传来一阵阵的嗡鸣声?,像是有人在用锤子敲他的头。
早在朝轻岫讲述自己猜测的时候,他就一阵心惊肉跳,只是不断安慰自?己,帮内无法证明自?己上午做了什么的人很多?,不止他一个?人身处嫌疑之地,没想到朝轻岫居然眼也不眨,直接指认了自?己是凶手,还清清楚楚地重复了一遍那蔡记老板当日与自?己的对?话。
田长天睁着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朝轻岫,直到此刻,对?方依旧闲闲而立,一派蕴藉隽永之态,然而朝轻岫含笑的面容落在他眼里,却比恶鬼更加可怖。
在他看?来,朝轻岫简直不像一个?人,而仿佛是一道鬼影,田长天心中不断回想着一个念头——难道当日自己与人谋事时,曾经被她听闻?
可她那时候才几岁,又怎会瞧见此事?!
阮时风注意到田长天的模样,也立刻反应过来朝轻岫所言无误。
此刻她心中?同样思绪翻涌。
田长天是凶手一事当?然令人震惊,不过事情毕竟过去多?年,而且进入六扇门之后,阮时风心里?几乎把?能怀疑的对?象都给怀疑了个?遍,虽然曾经的同事对?老?帮主下手一事令人倍感伤痛,也不算是完全无法接受。
然而在面对?朝轻岫时,她心中?的不可思议感却一刻比一刻更加强烈。
对?方从知?道上官帮主的旧事到发现案件真凶,整个?过程只用了两天不到,速度快得令人震惊,而且阮时风怀疑,朝轻岫之所以需要用到两天,全是因为第一天见面时大家还不熟,对?方没有深入打听当?年的旧事。
两相对?比,阮时风登时感觉自?己当?了个?假的捕头,很该退位让贤,将六扇门的工作交给朝轻岫来做。
大厅另一边。
颜开先制住田长天,同时运气?于掌,厉声?喝道:“你若再不说实话,我现在便要了你的性命!”
田长天与颜开先认识多?年,相信这位能做出拉着大家一道殉葬的前任帮会护法所言不虚,更何况那个?姓朝的小姑娘这会也正站在不远处,她负着双手,微微含笑,语气?真挚到令人胆寒:
“田兄不必隐瞒,你不杀那蔡记老?板,当?然是因为他留着你的把?柄,足下放心,我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就算你闭口不言,难道还会找不出来证据么?”
换了旁人说这句话,田长天多?半以为对?方是在胡吹大气?,然而朝轻岫方才简简单单几句话,就清晰无比地复盘了老?帮主的死?因,准确度高得仿佛亲眼所见,不知?不觉中?,田长天对?于朝轻岫的话,已?经有了一种满含畏惧的信任。
他现在一点都不怀疑朝轻岫能够将蔡老?板藏起来的把?柄找出来,致自?己于死?地——此人仅仅是听他们谈了几句当?年的旧事,就将真相猜得一清二楚,简直可畏可怖。
惊骇、恐惧、绝望……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再加上毒药效力持续发作,田长天的心神不知?不觉随之动摇,勉强坚持片刻,终于颤声?开口:“你、你怎么晓得……”
听见田长天的话语,再看?他此刻神情,大厅所有人再无疑虑,真正确定了当?日?暗害上官帮主之人,就是田长天无疑!
朝轻岫站在原地,姿态悠然,好似只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其实我本来也不确定,但听说上官帮主喜爱蔡记的饭食,就有七八成把?握了。”接着道,“我早先曾路过莲河上的石桥,听人提起了一件事——在十二年前,蔡记的掌柜蔡大姐,曾意外滑了一跤,从桥上跌落。
“此事发生在上官帮主去世前一月。路边的商贩告诉我,石桥的桥面上混入了沙石,按理说没那么容易滑脚,蔡大姐偏偏还是跌了下去。这样的事情,单独来看?或许是巧合,放在一起,难免令人怀疑。”
朝轻岫唇边带笑,双目湛然有神,仿佛出鞘的刀刃,只一眼便能切开人的胸膛并观其肺腑。
田长天与她目光一触,浑身仿佛被寒冰所包裹,几乎要控制不住发起抖来。
他久历江湖,见识广博,经受过无数风波,却从未感受过如今日?这般的惊怖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