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主家,徐小郎一直在劝客人多多用饭,不过朝轻岫刚刚吃过一餐,食欲不够旺盛,含蓄地吃了两碗饭后就起身准备道别:“徐君厚意,本不该推辞,只是家里还有些杂事,无法多留。”
徐小郎赶紧道:“那我去为您叫一辆车。”
朝轻岫摇头:“不过两步路的功夫,叫车反而麻烦。”
她走到蔡记楼下,出门的时候,忽然看见一个伙计打扮的人,正在将一个年轻女孩子往外赶。
那个女孩子穿着麻布衣裙,家境显然十分一般,眼尾略有些红。
伙计:“拿着之前的工钱便走罢,不是店里不肯接着雇你,你家里人生病,若将时疫传染给食肆内的其他人,又该如何?”
女孩子听了,并不多话,只欠身行了一礼,然后低着头就要走。
徐小郎送朝轻岫出门,他本就心软,今日顺利找到了妹妹,更是想帮旁人一把,此刻看到眼前一幕,立刻从怀中取出荷包准备施以援手,替对方缓解一下经济上的窘境。
就在此时,那个女孩子忽然用袖子掩住口鼻,走到角落里咳嗽了两声,周围人留意到她现在的样子,都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步。
身边有人喃喃,声音里透着惊惧之意:“莫非真是时疫!”
无论朝廷还是武林,都储备了不少医学方面的人才,偶尔也会有大夫出门义诊,然而对平民百姓而言,生病依然是一件可能导致严重后果的大事,每年死在寻常伤风感冒上的都大有人在,何况是疫病。
朝轻岫倒不大在意,这并非是因为穿越后的衣食住行还有就业前景已然艰难到让她特别想把生死置之度外,主要是因为内功多少能加点对疾病的抵抗力,相比于在场的其他人,她算是最不容易受到影响的那一个。
眼见旁边的路人已经有些慌乱,朝轻岫暂时将《清心诀》从装备栏上卸下,换成《岐黄书》,然后对那个女孩子道:“可否请姑娘伸一伸手,让我看看脉象?”
那个女孩子本不想靠旁人太近,听到“脉象”两字时,略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将手伸了过去。
朝轻岫一手托着女孩子的手腕,一手按在对方的寸关缺上,诊完右手又诊左手,随后让人张口看了眼舌苔,然后道:“脉略有些浮,舌苔微白,是风寒之症。”
自从穿越以后,她已经当着众人解决过两次案子,言语中自有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围观人群看到这一幕,也不自觉地安心了三分。
旁人问:“那该如何是好?”
这个问题,就算朝轻岫没装备《岐黄书》也不难回答出来:“这姑娘症候甚轻,煮点葱白生姜水,喝两天发一发汗便能痊愈。”
女孩子道过谢,又恳切道:“我家住在清波街边上,大夫可否再去瞧瞧我姐姐?”
清波街就在朝轻岫回家的路上,她点了点头,之前那位徐小郎早就十分有眼色地去喊了辆马车,送两人回家。
那女孩子小心道:“我叫李逸,我姐姐名叫李遥,请问大夫怎么称呼。”
朝轻岫:“我姓朝,名叫轻岫,非大夫,只是读过几页医书。”
她自然实话实说,当然那几页医书其实就是白天刚看的这一事实,委实不必非要说出来降低患者信心。
或许是这时代的人大多言辞谦逊,李逸也只当朝轻岫在客气。
清波街一带的宅邸租价都不昂贵,连收入最寻常的平民也能凑活着存身,李家两姐妹原本一天也能挣到两百多文钱,结果只是生了一场病,之前的积蓄便花得干干净净,还欠下了药店那边的债务。
大夏的医生其实不少,但主要都集中在京畿一带,寻常州府中也设有官药局,比如郜方府,城中的大夫就在十五人上下,也有专门用来安置病患的康宁坊。然而这座城市的总人口在四万左右,平时还得支援一下附近的小县城,一旦城中疾患过多,就容易疲于应付。
换了有些积蓄的人家,也可以请私人医药铺中的大夫上门看诊,可惜私人药铺中大夫出诊价格昂贵,而且那些人的医术高低不一,未必能把疾病治好。
骡车在李逸家门口停下。
朝轻岫打量一眼,发现面前这间民宅面积有限,环境有些潮湿,她一走进去,就感到空气中飘着股难闻的气味。
如今条件有限,朝轻岫暂且用布巾蒙住口鼻,权当口罩使用。
眼前只有一间房子,被隔成起居室与卧房,靠墙位置摆着一张由破木板组成的床榻,榻上垫着稻草、禽类的羽毛以及旧麻布。
一个五官跟李逸有六七分像,面色蜡黄的年轻姑娘正有气无力地躺在上面,李逸瞧见对方,忙走上前,将自己的经历大略告知姐姐,然后向她介绍:“阿姊,这就是朝大夫。”
突然从预备侦探荣升为大夫的朝轻岫向病患点了点头,她看着李遥的面色,心中大致有了些数,然后道:“屋内气息浑浊,你先将窗户打开,透透气再说。”
李家两人都穿的是单衣,李逸微觉犹豫,问:“天气寒冷,万一阿姊被风吹着,又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