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卫家兄弟又是一住就不走了。柳家夫人也说要来看女儿,裘家更是离谱,裘县令不好自己直接来霸占了我们的园子,就派了妾室过来,按理说,这三夫人的嫂子着实不该堂而皇之地住在我们安家的——”
“真是一个园子百个姓氏,谁让安家自己人丁不兴旺呢?”念离故意把话题扯到这上面来。
虽然孩时的记忆很模糊了,但是仿佛安老爷子还在世的时候,安园着实是很热闹的,安以墨上上下下兄妹五六个,每次来安园都觉得人多的记不住。
“哎,这事说起来伤感。”秦妈妈顺着念离说的话,忍不住感叹道,“安老太爷在世的时候,安家虽不是溯源首富,可是人丁兴旺,每次摆酒席,光安家自己这些主子们就要摆出三大桌子来,哪里像今天,凑一桌都凑不齐。”
“难不成是因为安家富了,兄弟姐妹闹上了,各自分家了不成?”
“若真是那样,至少还能走动走动,也算是福分了。”秦妈妈半个屁股坐在榻上,伸出手来让念离换药,也不知是药又触到伤口,还是心里一酸,居然有了哭腔,“可如今是阴阳两隔了——”
念离涂药的手一停,抬眼,小心翼翼地问:“得了什么瘟疫,还是遭了盗匪?”
“大夫人猜的不错,是遭了盗匪了。”秦妈妈心有余悸地说,“这事儿都过去小十年了,谁都不爱提起来,那阵子安园不知是摆错了风水了,还是得罪了神明,坏事一桩接着一桩来。先是安少爷好端端的上京考试名落孙山,再是老爷子去了,后来又遭了匪,财物倒是没搬走多少,却是把安少爷的四个兄弟都杀了……只有安少爷在京城,算是平安,还有六小姐在外面避暑,逃过这一劫——”
念离心头一紧。
匪灾?
怎么会有这样巧的事儿?
从秦妈妈口里套出一些话来,念离就决意去找安以墨,果然不出她所料,安以墨依旧躲在落雨轩,铺了好大的阵势,文房四宝都齐全了。
该不会又是在画他的春宫吧。
念离端了去火的绿豆汤进了屋子,舀了一碗,默不作声地放在他身边。
本是对那艳俗的画没什么兴致的,却是一瞥眼,发现安以墨画的是自己。
画的惟妙惟肖,尤其是她那含而不露的精明,都刻在了眼神里。
此刻,安以墨正用端正的小楷,在画旁边题诗。
一旦放归旧乡里,乘车垂泪还入门。
父母愍我曾富贵,嫁与西舍金王孙。
念此翻覆复何道,百年盛衰谁能保。
忆昨尚如春日花,悲今已作秋时草。
念离站在一侧,静默地守着安以墨写完最后一笔,然后轻叹一声。
“相公好才学,可惜没能考取功名。”
“功名,哼,功名啊——”安以墨放下纸笔,颇有深意地说,“并非我不能,只是我不愿,可惜当初不知,这不愿二字,代价深重。”
念离看着安以墨的侧脸,这样俊秀的男子,怎么总会让她不寒而栗?
“念离耳朵杂,听了些话,才知道安园十年前一场劫难,相公可是因为家中变故,才无心考取功名,匆匆返乡的?”
安以墨挖了她一眼,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