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宫中开始混的那段日子,我不照样是什么都没有么?不是也活过来了么?刀光剑影就活下来了,这点讥讽嘲笑算些什么呢?相公实在不用替我操心的。”
“我倒是愿意为你操心的。”安以墨说这话时,盯着念离,那女人却不肯抬头回应他的话,“方才我说,你对我来说不算是个女人,你恼了?”
“没,不是说好了,是对坐么?”
“我这么说,只是因为我对你来说也不算是个男人。”安以墨进一步试探着念离,“无论是闺房之乐,还是令你无忧无虑展露欢颜的本事,我都——”
“不必再说了。”念离这才抬起头,“有人能给我一切,只是我并不稀罕。这世上并不算给了什么才重要,而是要看是什么人在给。如果是相公——”
安以墨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会想起了念离说过的那些万般柔情的话。
相公的话,我一定会记得,哪怕你不记得,我也会记得。
愿伴君侧,不求一炮共暖,只求一茶天明。
双影并离去,孤身还又来,心底复念念,何时与君来。
字字句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念离,为何我觉得你是爱我的?仿佛已经很久了?”
安以墨不自觉就把这句话说出了口。
念离一愣,也微微一笑。“我只知道很久很久以后,也许相公也终于能够爱我。”
安以墨眸子四处涣散着,心里有个小小的声音。
其实,很久很久以后,也不一定太久的。
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x
晚宴设在安园的大院里,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这共有三喜。
一来是为了安以墨,二来是为了安以柔。
三来是为了不知能不能出现的安以笙。
主桌设在主堂里面,一圈只能坐下八个人,因为两位老夫人、安以墨和安以柔都上了桌,又特意把柳老夫人和裘夔也给请上主桌了,所以剩下的两个位子,只能允许两位夫人坐上来。
安老夫人虽然让儿子自己选,但是安以墨和念离都知道,这明摆着要在亲戚朋友面前给这位名声不好的大夫人颜色瞧瞧,好让溯源的人都知道,安园也不是吃素的。
所以,当安以墨和念离步入大院时,念离自行就朝着院子中坐着女宾的那张桌子去了,安以墨看着她信然而去的背影,突然想要叫住她,可就是这时候,柳夫人在身后突然喊了一嘴,“哎呀,女儿,你怎么了?”
安以墨一回身,看着柳若素一脸惨白地伏在桌子上,这女人倒是够奸,还没请她呢,自己先装晕占了一席之地。
旁边的裘夔也不甘示弱,一把拽过妹子的胳膊,按着她就坐在柳若素身边,还假惺惺地说:“你呀,这么不懂事,看着你柳姐姐身子不舒服,还不坐在跟前照顾着!是吧,安老弟,说的没什么错吧?”
安以墨一看这主桌大局已定,只能失落地回望了一下,念离已翩然入席,他也不说什么,摆了个脸子坐了下来。
“当然没错,裘大人连小弟的家宴都放在心里,安某真是受宠若惊。”
“哎呀呀,老弟这下子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之前那样的疯癫都是装出来的吧,就不要在老哥面前再装了,你有几斤几两,老哥能不清楚?”
随后,裘夔就乌鸦一般地笑了起来,那样子,丑陋得可以。
念离远远地望着,心里还有些庆幸,不上主桌也有好处的,要是和那一桌子妖孽坐在一起,才不知多累呢。
这一桌子上,有裘夔的小妾,叫什么名字她都不甚清楚;还有卫家的女眷,估摸着也是来看她的笑话的;还有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不知什么来历。
念离正点头微笑致意,突然秦妈妈过来了,伏在念离耳边说:
“次主桌的主人是二少爷,可是二少爷估摸着今天又是不会来了,老妇人觉着次主桌没个主人不好看,说夫人您酒量好,请您去照应一下。”
念离脸沉了下来,这算什么,陪酒么?
这于理不合。
“既然是娘这样安排的,那我只能听命了。”念离这一起身,牵动着满园子的目光,所有人或是直愣愣的或是偷偷摸摸地追逐着她的身影,等到她端着酒杯来到满是男人的次主桌前,所有人心里都在暗笑。
戏子做的再逼真,也有露馅的一天,您哪,还是老老实实做你的奴婢吧,非要逞什么能呢?安园是你撒泼的地儿么?
幸灾乐祸者有,添油加醋者有,拍手称快者有。
安以柔托着下巴看着念离,有一句没一句地念叨着:
要是早知道下面这么好玩,我也坐下去了。
安以墨背对着院子,没有回头,只是一口气闷下一口酒,然后就看见了张望着的裘夔那眼里的猥琐,看见了两个小妾相视而笑的小伎俩。
这是早就设计好的,说什么三喜,不过就是要变着法儿的整治念离。
重重地将酒杯置于桌上,安以墨闭目深喘了一口气,如今这万众瞩目的时候,他起身去救,是不是又一次弄巧成拙呢?会不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难不成就这样坐视不理?
手扶住桌边,安以墨从未对自己的事这样愤怒过,那屁股已经抬离了座椅,此刻,身后,传来一阵哗然,安以墨猛地转身看进院子去,一个青袍在身满头光亮的修长背影,从念离手中自然而然地拿过酒杯,温润的声音洒在耳边:
“大嫂是在抢我的主人风光么?”
一句,顷刻化解所有危机。安以墨长吐一口气,不知为何,又泛滥起一股酸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