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讲,她这么一个蒙族贵女,年幼遭此大难,幽困在离家乡远隔千里的地方整四年,再次听闻这种家乡曲调时,应该是很难控制住自己情绪的。是故,设下此宴内容的胤禩很有信心的准备瞧风萨小郡主在宴席上面痛哭失声。可没成想,人家居然一点反应也没有,看到兴处还拍手叫好。大吃二喝完了,还扭脸和成妃悄悄说说、指点指点场下戏人们的动作。
好,既然你指点了,那么就要付出指点的代价。
出声人,自然是嗓门自小最亮的十阿哥:“池姑娘,这些马克思思哪里跳错了吗?”第一句出声不算太高,也不算太低,成功的可以让所有人听到,却不给人太过声亢的感觉。
希颜的反应本来可以很平但的,但胤礻我的那个马克思思实在是让希颜差点喷酒扑街。你马克思思,我还列宁格勒咧?实在是有些受不了这些人的满汉共语耶。我会满语已经算是地球人都知道的玩艺儿了吧?犯得着一遍又一遍的试探?
亦或者……
“噢?兮颜对蒙古舞也有研究?这种舞在广东是很少见的吧?”老康一派一无所知的样子,笑得很是牲畜无害。
他笑得乖,希颜表现得更乖。站起身来,微微一服后,轻笑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民女并不曾见过蒙古舞,只是瞧这些女孩子的裙子很漂亮,心下羡慕,想求成妃娘娘下赐几件。”我是小姑娘,爱美爱俏谁也管不着。
这妮子?
真是滑溜得象条鱼啊。
那天在启云院里小试身手后,康熙就觉得这妮子果真如若辉所言,不好对付。今儿再度相逢,果然又是丝毫不给人插嘴的机会。小样,是有两把刷子!可朕如果连你这么个小妮子都捏不扁?还怎么配当一国之君?
当下爽朗一笑,对成妃点点头后说道:“那有什么,甭你喜欢自管让成妃给你裁就是了。只是,朕一向不白赏人东西。你既受了礼,那么怎么谢朕的赏啊?”
明晃晃的收贿啊?
希颜笑得很是乖巧无辜,仍然是轻轻一福:“民女才疏学浅,本不亦大堂弄丑。只是皇上既然有恩赏在前,又加上宜妃娘娘今天花诞庆典。民女愿奉上四年来写得最好的词令一首,以娱圣目。”说罢,便从袖筒里倒出来了一张叠得好好的玉版萱,恭恭敬敬的捧着立在了御阶下面。
献词?
那是男人们该干的事吧?
女孩子在这样的场面上怎么也该是以歌舞助兴才对?
难不成,这信里有什么东西见不得人?宴场之上几十号人的眼睛全部急切切的盯着希颜的手。那里面莫不是写着当初事由的情形?可是瞧那纸笺只有一张的模样,似乎写不下那么许多内容?那就是人名喽?也是,直接写个原凶也就尽够了。
康熙在听到她的答复后,第一瞬间亦是作如是想的。可是当李德全从她的手上取过那纸信笺时,康熙看到了那小妮子眼神中冷漠的笑意。象是事不关已的嘲讽,更象是孤注一掷的决绝。这两种情绪都是应该有的,可那眸底深处无畏生死的调侃却又为了什么?直觉性的,康熙觉得这信笺里的东西肯定不是自己想要的。而在摊开信笺,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气得当场龙颜震怒,拍案怒喝:“博尔济济特风萨,你……你放肆!”
原来这个身子原本的姓名是博尔济济特·风萨啊?
希颜就是再不济,也知道博尔济济特是蒙古喀尔喀的旺族。闻名青史的孝庄皇太后便是其中最翘楚的存在。不过大清后宫里姓这个姓的蒙古贵女如果硬数下来的话,十个指头再加上十个脚指头都未必够用。只康熙朝现在的情势来讲,皇太后、宣嫔就都是此列中人。当然还不算刚死了没几年的太皇太后、静妃等上一代甚至上上一代的妃子。
幸好啊幸好,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些清穿小说里的常用姓,什么钮钴禄、兆佳、完颜、年、舒舒觉罗、董鄂什么的。貌似好象没有一个阿哥党的女眷们姓这个姓的。
不错!前途一片光明。
虽然眼下瞧着,四面八方的眼神里没一个觉得作如是想的。尤其是七阿哥胤佑,那眼神里的担忧红果果得让希颜看得心里很是一暖,就如同多年前在江南时,看到园丁们总是指院子里的花各色各样的换来换去时,给予心底的安慰一样。只可惜,这样的温暖不过一刹那,而迎接自己的便是再度幽禁的命运:“博尔济济特氏风萨,出言无状,性词刻薄,挑拨皇室、讥咒天朝。特下旨将其…………将其押戒至慈宁宫,交由皇太后幽闭内庭。非朕旨意,永不赦出!”
康熙不是没有见过反诗反词的,可是头一次居然让这么一个小丫头的几行字眼气得眼前发晕,几欲杀人。若不是念在她的出身,小命死几百条都不够用的。可是,这妮子,不能让她再见人了。简直就是个无用的废材!
宴会开到这个地步,自然是不用再开下去了,尤其是在那个被幽禁的女孩一脸平静的走出去,惹得皇帝又龙颜大怒、挥袖飚走后,在场的人便是居安思危的各自送各自的母妃回宫去了。
三阿哥胤祉本来亦因赶紧送母妃回宫的,可他实在是好奇那个小丫头到底写了什么,居然把皇阿玛气成那样?于是乎,借着往母妃对过走时,偷眼瞧了一下那张被皇阿玛扫落地阶上的纸笺。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我的那个天啊,那个蒙古小郡主是不是疯了,这词也敢写?
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别的阿哥见三哥作如此状,也是纷纷转过去想偷瞄个一两眼。可俱其内容也只有坐的位置相对靠前的太子三阿哥五阿哥瞧见了,其他人不等再瞧时,就已经让亲自跑回来捡信笺的李德全给震得各走各路了。不过即使如此,没有用了两天,关于那张纸上的诗笺内容就已经是混迹宫禁内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