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风萨熟见的福晋不过是老康的那些儿媳们,可今个儿人物来的却是很齐全。二三十位全是宗室嫡妻。这么一群女人们混在一起,麻烦事自然多多,尤其是对于眼前这位压得她们颜色全无的美女,说词话间更是夹枪带棒。风萨懒得和她们一般见识,便寻了个借口从屋子里转了出来,停在后园里一处僻静的地方看净池里养的那几株红莲。
莲,本是清净雅致、出淤泥而不染的洁净之花。
可红莲,却是浓烈,绝望,破裂,不惜一切的象征。一如女子,本自清心自在,可一旦沾染上了七情六欲,便会转身为红莲,自焚焚人。
“这花,有那么可笑?”
一声男音从身侧后方传来。风萨扭头一看,却是实格。平素这家伙总是一身武装打扮,虽英伟但却失之温润。今个儿估计是因为来上礼的缘故吧,倒穿得随和了一些。醣青色的常服,润白的玉带挂着金黄色的底缂,手里竟然还拿了一把折扇。风雅的模样是有的,不过风萨怎么瞧他握着那扇子的手怎么古怪别扭。他似乎也觉得如此,瞬间打开了扇面做扇风状。
“你还没有回答我,为什么看花笑成那样?”见风萨不理他,实格再问一句。这下,风萨总不能不说了,伸手过去摸那红莲的花辫,轻声回话:“花怎么会可笑?可笑的不过是人罢了。”
“女人?你和那堆女人不合拍?”以她的身份,一个人呆在这里,想必是与那些女人们说不到一块儿去。实格断言,风萨既然不狡辩,也不解释,依旧默默无言的伸手玩着净池里的水,一滴一滴的往花瓣上面弹水珠,然后看着那水珠顺着莲瓣之势再度滑回净池之中。
实格本就是个不擅言辞的人,今日里实在是鼓了很大的勇气才转到这里来和她说话的。可风萨却压根不接他的岔,实在找不出话头来的实格,没两三下就是弃甲逃跑了。
原想着这下耳根清静了,却没成想,实格前脚走,后脚海善却是鬼一样的不知从哪里绕了出来。一脸微笑,没有偷窥他人的困窘,更没有瞧他人热闹的嘻落,神态自然的象是在自己家后花园里散步一般。只是说话的内容有些八卦:“就这么讨厌他?”
“他有招人喜欢的地方吗?”风萨最不欣赏那种自恋男,让自己去倒追他,天塌下来也没门。
海善边笑边摇头:“你呀!真的相中保绶了?”近日里京城里的传言可是直说这二人佳偶天成、天生一对的。
“我相中你了,你娶我吗?”平话出奇雷,向来是希颜的爱好。
海善听了却不惊,仍旧在那边笑着微摇头,然后:“你不好奇为什么实格今天终于和你说话了吗?”在看到风萨果然有兴趣的表情后,继续爆料:“你表哥、就是张若辉适才拉了他去聊了半个时辰。”一边说一边仔细瞧她的脸色。风萨的脸色倒是没变,可眼帘却是不由一眯。“其实若辉只相中了他,也不是没道理的。实格虽言词拙笨了些,不会讨女孩子欢心。可是他待人十足真金,日子长了你就会知道,得婿如此,才是人生之福。”
又一个当红娘的!
风萨眯眼看了看海善,然后突然娇滴滴一笑:“你就不怕我去保绶耳朵边吹风?”说你这个堂哥看不顺他,打算拆他的姻缘?
“你少吓唬我。你要是待保绶真到了那种地步,干什么留那种款名?”有似无人,似有似无的人,一是自怜身世,二是向有心人表明她的立场。保绶在她眼里不过是个似有似无的人罢了。“更何况,你认为保绶看不懂那名的意思?”保绶的学问可是相当好的,怎么会看不懂?
这些人说话真是够累!
希颜没耐心和他再打这种哑迷,直接说道:“有什么来意,直接点。”
“我没有来意!”
“不是因为你那位心肝宝贝的病?”
“她有病吗?不过是不宜再生养罢了。”
“你不想再要孩子?”
“想,不过一个也挺好。”
非常爽朗坦荡的眼神加语气,让希颜真的很难不相信他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赵佳氏得婿如此,也许才算的算上人生之福了。
见她的神色终于淡淡温柔下来了,海善才再度开口:“保绶其实也算不得不好。只是家世难道复杂了些,而他又是个从来不管过问这些事的人。”再好的郎情妾意,也是抵不住岁月消蚀的。更何况,这中间的情意到底几分真几分假,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了。
“多谢您的好意,只是未免多余。”自己和那个保绶没可能。
后一句风萨虽然没有说出来,海善也猜到了。“人言可畏、三人成虎。”流言有时也是很可怕的!
这个道理,风萨自然是明白的,不过她更加相信的是:“我意我决,无人可涉。”
真真是性子烈!海善听了皱眉:“面子呢?”场面总得让人家圆下来才行的。否则裕王爷的脸色往哪里放?
“那就不是我的事了!”风萨可记得清清楚楚,自己当初和老康谈判时说的条件。自己永生不嫁,他则当尽坏人。以老康的手腕,多半找个由头,赐个地位也不错的女人给保绶。到时候,正福晋一立,自己和他的事,就算是完全黄了。所以,希颜从不担心后续问题,也对保绶的邀请小有接受。当然,为了他日不让事情变得太突然,受邀的次数总是要慢慢淡下来的。
半晌无言,海善拿这个风萨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小女孩的心思两年前自己就看不太懂,现在更是看不懂了。只是有句话,还是要劝她的:“嫁人、趁早不趁晚。”且不说挑到最后能不能挑上如意的,只是这过程中的种种就已经足够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