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出镜子照了一下,等看见里面的人成什么样子后,嘴巴张了张。
不是宋尔嫌弃自己,实在是他现在的模样太过邋遢,一头乱糟糟的短发蜷曲的贴在头上,周围一圈大概是连着戴了太多天的短发的缘故,被锢着的地方起了一片红,看着很有些滑稽。
他叹了口气,把假发放凳子上,随后小心翼翼的兑了水到搪瓷盆里,等温度可以了才把毛巾蘸进去。
宋尔洗澡的时候,江柏就搬了个板凳在门口坐着,倒不是他心思龌龊有什么多余的想法,主要是宋尔的身体,他实在不敢放他一个人在里边。
“哥,我回来了。”
江柏刚坐下没多久,门就被推开了。
他本来没怎么注意江荀,只余光瞥见没及时关上的堂屋大门,紧了下眉,他起身把门关上,冷削的眸光转眼就落在了江荀身上,“别来来回回的进进出出,冷风都叫捎进来了。”
只进来了一趟的江荀:“……”
“哥,你讲讲道理,我总不能不进屋吧。”
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大的委屈,哪有这样的,弟弟辛辛苦苦的去挑水,回来了连屋门都不能进。
江柏沉着眉道:“你进来之后没关门。”
明明是宋尔要洗澡,可提心吊胆的人却是江柏。
江荀看着他哥这个紧张的样子,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知道有人身体弱些,但也没见过弱成这样的,“那也不至于一点儿风都受不了啊,我大冬天的还下河呢。”
江柏懒得跟他再说,又坐回了刚才的凳子上,“要是有意见,待会儿出去打一场。”
江荀:“……”
他觑了眼他哥的脸色,见他不是在跟他开玩笑,没敢吭声儿了。
虽然他在部位里接受过系统的训练,但对上他哥、好像就没赢过。
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山里待过一段时间的原因,他哥似乎天性就存着兽类的敏锐,既不是大开大合的打法,也不是像他这样一拳一式都带着部队的风格,而是防守蛰伏着找到对方的弱点,之后一击必杀。
不想挨打的江荀,很识时务的低了他哥一头,“不开就不开呗,我待儿屋里也行。”
主打一个能屈能伸。
“江柏江柏……”
两人说话的当口,屋里突然传来了一道有些急促的声音,本来坐着的男人听到宋尔的语气还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了,一下就起了身,“怎么了?”
“那个叶子……是干什么的啊?”
宋尔捏着被砸碎的稀烂的皂角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用。
“洗头的,”江柏听到她的话后刚吊起来的心微松,“那是熬过水的皂角,待会儿你倒盆里直接用就行。”
宋尔看着颜色说褐不褐、说黑不黑的不明树叶,有些不大敢用,毕竟以前从来都没见过,但想了想江柏那头黑乎乎的发,又觉得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
宋尔把装着皂角水的铁皮盒子拿起来晃了晃,将信将疑的倒进了搪瓷盆里。
原本清亮的水倒入浓稠的皂角汁子后很快变成了棕褐色,瞧着不怎么好看,闻着也有股涩味儿,偏偏等腾起的雾气散开后又绕出点儿不明显的甘来。
宋尔趴过去凑近了点儿,没觉出有什么奇怪的味道,反倒能嗅出点儿草木香。
并不叫人反感。
他试了试水温,又往里面加了些热水,这才把脑袋伸了进去。
好一顿揉后又换盆水把头发放清水里浸了遍,最后拿毛巾呼噜噜一擦就赶紧钻进了被子里。
一点冷都没受。
江柏听见水声停了,抬声问:“洗完了?”
宋尔本是想个“是”,可余光瞥见还干着的假发,嘴巴下意识的快过了脑子,“还没有。”
他爬下炕,拿起那头长长的假发,一时间陷入了沉默,都说了要洗头,总不能一会儿出去的时候,这头假发还是干簌簌的。
宋尔拧着眉思索了会儿,最后把那头假发也给泡到了水里,用剩下的皂角在上面揉了几个来回又上下掂了掂后就当做洗了。
可假发在水里还能柔顺点儿,一捞出来就打了好几个结。
就在宋尔准备把揪在一起的头发理顺的时候,门外又催了,“别洗太久,头发得赶紧擦干。”
“知道了,”宋尔偏头道,他也顾不得打理了,只能先大概拧一下,“我马上就好。”
他甩了下手上的水,跑到行李旁边把带来的毛巾一气儿全找了出来,之后随意翻了条包住了假发。
好一番折腾过后,宋尔一屁股坐在了炕上,他擦了擦额上的汗珠,总算是没那么赶了。
可问题总是一个接着一个,宋尔本是要去开门的,可抬步之前忽然想到,他现在头发还湿漉漉的,该怎么把假发戴上。
要是直接戴,湿气瓮在头上大概率会生病,可不戴的话,又没法开门。
“好了吗?”
江柏也不是要催他,主要是宋尔洗的真的有些久。
宋尔咬了咬嘴巴上的唇珠,直接就咬出来了个印子,他抓过镜子,看着头发才到耳朵中间的位置,烦躁的抓了抓脑袋。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宋尔简直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可江柏还在外面等着,他又不能一直不出去。
有时候也想过要不要直接就告诉对方自己是男孩子,可每次到最后这个想法都被按了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件事上牵涉的不止是自己,还有父母,江柏很好,可他不愿意拿自己的命运去赌人性。
他站起来捏着耳朵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走,不知是不是人在一定的压力下都会产生极大的潜力,宋尔停下来望着还在往下滴水的假发,心里忽然冒出来个主意,他把假发藏在被子下面,然后拾起一条毛巾对着镜子把脑袋整个给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