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大宗门,青云宗人丁旺盛,每十年招收一次弟子,每次收的外门弟子高达数百人,而能入内门的不过十人,这些资质优异入内门的弟子皆是众人膜拜的对象,若实力不配其位,那膜拜的心理也会演变为嫉妒。
此刻,看热闹的弟子就有四五十众,他们三三两两站成一堆,眼神聚于一处,其势隐隐围成一个圈。
这些人里,有人露出畅快的眼神,有人于心不忍,有人漠然视之。
人群的中心,几个穿着内门弟子服的少年对一个倒在地上的黑衣少年拳打脚踢,为首那人是弟子口中的胡霍师兄,他半蹲在地,手持出鞘的灵剑,剑尖贴着少年的脸,正笑着与他说话,只是那笑多少带着点不怀好意。
因着午后山上下了一阵急雨,遍布锐利碎石的地上此刻又湿又冷。黑衣少年脸色苍白,唇被冻得失色,沾满泥水的衣袍在混乱中被扯破多个口子,露出了白皙带伤的肌肤,不消一会又伤上加伤,狰狞的伤口混着泥水,钻心得疼。
他始终蜷缩着身体,一声不吭,就像被狼群被排除在外的独狼,坚韧而不甘。
胡霍见他这幅模样,眼中闪过不耐,他将剑尖顺着他的下巴一路滑至腰间,抵上他的腹部,粗声喝问:“阿祭师弟,你还不承认盗取了祁云长老的舒脉丹吗?”舒脉丹是天阶丹药,仅炼丹宗师方可练出,即使强盛如青云宗,天阶丹药也不多见。
谢无祭的睫毛颤了颤,眼睑仍旧低垂着不语,围观的弟子见此开始窃窃私语,不时有嬉笑声传出。
胡霍面上挂不住,阴狠一笑,嘲道,“你一介魔种入我青云宗内门修习,本是看在你那闭关的师尊面上,而今你敢盗取天阶丹药,还不承认!哼,祁云长老仅让我等挖你灵根已是对你格外开恩!”
自古正邪不两立,魔修、堕魔者都是修真界不耻之人,在他们眼中这些人活该千刀万剐。谢无祭因生来就带魔种,自小被父母遗弃。他浑身虽无魔气,却也无人愿意收养他,流浪至十岁才被无上仙尊捡回青云宗,收作了亲传弟子,入了人人向往的内门。可他的修炼多年无甚长进,这如何能服众!
余菓菓悄然混入围观人群之时,就听见“挖灵根”三字。
“挖灵根?!”余菓菓困惑了,凡界挖灵根这么常见吗?命簿里所写,被挖灵根的不是男主沈云霁吗?她环视四周一圈,目光定在一身狼狈的黑衣少年身上。
身为小锅精,她对于人的美丑只有个模糊的概念。比起周围的人,她觉得眼前的少年生得最顺眼,他的眼眸黑得深邃,透着看淡一切的凉薄,只是身子比众人瘦弱了不少,活像没吃过一顿饱饭的样子。
眼见着胡霍举起灵剑就要刺下,人群中的女弟子不由捂上自己的眼,娇嗔着不敢看。
谢无祭咬紧牙根,胡霍金丹初期修为,而他只有筑基后期,看着近在迟尺的灵剑,伤痕累累的身体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一个侧身躲了过去,拖着身体站了起来,一双黑眸冷冰冰地直视胡霍。
余菓菓记着师父的嘱咐,下了凡界不可过分张扬,可见到眼前黑衣少年的凄惨模样,单纯的她起了恻隐之心。
“阿祭,你还敢躲?”胡霍一击不中,在众人面前被拂了面子,下手更是狠厉。几次下来,谢无祭受伤又失温的身躯反应终是不济,被他一剑刺穿小腿,半跪在地上。
挣扎了几次,谢无祭没能再站起来,他垂下头,内心逐渐蒙上绝望,难道就因为是魔种他就不配修仙吗?他洁白修长的指节嵌入地面,敛起的眸子里血色漫了上来,师尊……弟子不孝,只能……
余菓菓一愣,这少年叫阿“霁”,名字里有霁,长得又是她认为最顺眼的,难不成他是——
命簿里写的美强惨男主沈云霁本尊?!
她内心激动,当即一头冲了过去,挡在谢无祭身前,剑尖触及余菓菓的身躯,无法再近一步。
剑身处传来细微的“嘎啦”声,无人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突然出现的余菓菓身上。
谢无祭泛红的眸子也看向挡在身前的少女,眼中带着探究与困惑,她的身上竟没有灵力波动!
“她是谁?”
“她好厉害,竟然挡下了胡霍师兄的剑!”
“我觉得她比二师姐还要好看呢!”
“她是哪个峰的弟子?你们见过吗?”
外门众人议论纷纷,胡霍瞪着坏他事的余菓菓,恶声恶气:“哪里来的野丫头!”
余菓菓顾不得旁人怎么看她,也把“不要过分张扬”的叮嘱抛之脑后,此时她的眼中只有可怜兮兮的“男主”,她小心地扶起谢无祭,待他站定后,拍拍胸脯骄傲地说道:“别怕,他砍你几刀,我帮你挡几刀!”
世间万物在她这口九天玄铁锻造的小锅面前全是渣渣!
“多谢。”谢无祭抿唇道谢,眸中血色褪去,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她明眸皓齿,肤如雪,骨如玉,生得极美。
余菓菓眉眼弯弯,说得理所当然,“不客气不客气,我就是来保护你的!”
“保护、我的?”谢无祭冷淡的俊脸上划过不懈,怎么会有人对他说要保护他?
余菓菓点点头,一脸激动就要说什么。
被两人忽视的胡霍怒不可遏,一剑又劈了过来。
谢无祭目光一凛,浑身防备,下意识想把娇弱的余菓菓护到身后。
余菓菓稚气的眸子霎时盈满了怒气,她转过身一把抓住了剑身,稍一用力,本就有裂痕的灵剑碎成了几片,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