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然殊推了推她的额头,道:“你又开始胡思乱想什么?”
这动作有些亲昵的意味,行歌摸着额头,一时有些呆然。
斐然殊循循善诱道:“一件东西,为什么会有人抢?为什么镇魂珠现世便会引来武林灾祸?”
行歌思忖道:“因为稀少。如果人手一份,又何必抢夺?”
斐然殊点头称是,“所以南华经无人争抢,镇魂珠人人争夺。而太上感应篇乃孤本,自然也有人想占为己有,然后引真正的道门之秀出洞。”
行歌想想不对,“太上感应篇是书啊,又不像镇魂珠不可复制,他凭什么认为那是孤本?”
斐然殊笑道:“因为清华观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有道门之首才能翻阅太上感应篇,清华观只负责世世代代监守经书。可能是清华观的道长们深居简出,避世清修,迂腐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让人忘了他们才是道门的祖师爷,千年存续,靠的可不是迂腐二字。”
行歌愣了下,“他们监守自盗了?”
斐然殊叹,“噫,修道之人的事,怎么能说盗?他们默许了妙善法师复刻其文。”
行歌也叹,“真是大道无为。佩服佩服。”
突然想到一事,行歌瞠目道:“既然他们都复刻了,为何还要我来找书?”
斐然殊又叹,“为了逼我入局。”
从妙善法师赶行歌下山,到国师清辉盯上行歌,在四方城散播她假冒女冠的消息,引官兵去查,引出她道门之秀的身份,将她暴露于天下人眼中,到三方名宿不加阻拦,坐视论道之局形成,看似牵着行歌走,实则一步步,都在逼斐然殊入局。
“为什么他们觉得利用我,就能逼你入局?”他们又不是都知道故人的事……
“你觉得呢?”斐然殊目似深潭,深深望着行歌。
行歌满脸通红,羞道:“可能我长得美。”
斐然殊差点就要翻白眼了,在心里念了十句诗才压抑住了这股不雅的冲动,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行歌一眼,道:“废话不提了,你先将心法熟记,然后结合逍遥游运走一周天试试。”
说完,斐然殊行至舱门处,将门口的餐盘端了进来,而后锁上舱门。
行歌盘腿而坐,闭目冥心,顿觉灵台清明,一股生生不息的力量正在体内游走。
鲲鹏万里击长空,长空无云转入海,上下求索枉嗟咨,两处茫茫皆虚无。
行歌正觉得体内真气四走无所依凭之时,背心一热,一道沛然内劲缓缓注入,耳边响起斐然殊清冷缥缈的声音:“虚无生自然,自然生大道,大道生一气,一气分阴阳……”
这是白玉蟾的玄关显秘论中,关于丹药之道的。
行歌跟着念了一遍,感觉体内镇魂珠开始散发热力,她只觉四体舒畅,精神大震,于是回忆着玄关显秘论中的文字,喃喃诵道:“太虚太无太空太玄,杳杳冥冥,非尺寸可量,浩浩荡荡,非涯岸可测,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大包天地,小入毫芒,上无复色,下无复渊,一物圆成,千古显露……”
原来这一段,说的竟是镇魂珠的由来。
行歌一悟,七窍皆通,两种内功心法在体内交汇融合,化作一股强大劲道,将镇魂珠团团围住,护住镇魂珠的同时,护住心脉。此时,她才有了余力回哺那道帮助她领悟的纯阳真气。
斐然殊察觉真气轮转,心知行歌内功大成,便适时运转先天心法,回守丹田。
不知过了多久,斐然殊缓缓撤掌,行歌也徐徐吐出一口气。
行歌感觉四体轻盈,飘飘欲仙,“我有一种神功大成的感觉。”
斐然殊习武多年,自然了解那种感受,起身道:“应该是饿了。”
行歌被这么一说,确实也觉得肚中空空,跟着起身,见到斐然殊一早端进来的粥与清爽小菜,登时两眼放光,坐过去,吃了两口才发现宋连江只备了一副碗筷,应是给他以为晕船的斐然殊食用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阿斐,你饿不饿?”
斐然殊瞟了一眼菜色,面露嫌弃,道:“你吃吧。”
行歌一听,便心安理得地继续吃了。
斐然殊看她平日大酒大肉以为她胃口大得紧,但此刻只是清粥小菜她也吃得津津有味,心中不由大感安慰,这姑娘想来是个好养的,带回家也不至于加大眠眠的负担。
唉,他于百忙之中竟还能想到天下第一庄的生计,眠眠若知晓此事,必要感动涕零,然后在江湖榜上大刷一条话题:有一种哥哥,叫斐然殊。
斐然殊沉浸在良好的自我感觉之中。
行歌吃到一半,突然想到一事,稍停了筷子,问:“阿斐,我这样算武林高手了吗?”
斐然殊回神,道:“不算。”
行歌撂筷子不干了,“凭什么啊,我堂堂道门之秀正道栋梁中原楷模。”
斐然殊有些愕然,她不说出来他都不知道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给自己安上了这么多称号……真是够不要脸的。不过那副理直气壮自信满满的模样,他也不讨厌便是了。
斐然殊清咳一声道:“你见过空有内功一招半式都不会的武林高手吗?”
行歌拍桌而起,一边撩起袖子一边撂狠话,“还就不瞒你说了,贫道略识一套拳法。”
斐然殊将一手背到身后,一手平摊,坐于椅上,八风不动,道:“请招。”
行歌被这翩然风度迷住几刹,力持镇定,运气下沉丹田,马步扎得四平八稳倒有几分模样。说时迟那时快,她击出左拳,被斐然殊右手包住,再击右拳,斐然殊偏头避过,双拳暴击,斐然殊连人带椅转了个方向,行歌毫不气馁,继续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