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老夫人越听与人惊心,也越发觉得自己孤陋寡闻了。自古来只知道一朝高中,便青云直上,皇帝喜欢,大臣敬仰,却原来做官有着许多门道学问,忽然想起三老太公中举,终身不得出仕,柯老夫人心中恍然,原来如此!
柯老夫人是个善于变通之人,因笑着跟方三夫人套近乎:“舅太太既然这般熟识京中官场,可要好生教教我们三媳妇,我这个三媳妇人是顶好的,又爽朗又孝敬,只是人有些忠厚耿直,不会曲里拐弯,以后还要麻烦舅太太多照顾些才是呢!”
方三夫人就等她这一句呢,咯咯直乐:“这何须亲家夫人吩咐,原是该当的。”
瑶草靠着祖母帮着数赢数输,闻言低头,嘴角翘了又翘,眼睛更是笑成了月牙儿。抬头崇拜的看着三舅母,三舅母乘机跟瑶草眨下右眼,舅甥相视盈盈。
转眼就是腊月二十三,过小年了,柯家老太太在怡安堂设宴款待方三夫人,以求方三夫人提携自己三儿子一家,直奔锦绣前程。
这一日午宴,怡安堂正厅四只墙角烧着一只海大的炭盆,既可温酒,又可以取暖,正堂上摆了两桌盛宴,以屏风隔开,男女分桌而坐,大家可以闻其声,隐约可见对面人影。
却说柯老夫人高坐首席,方三夫人陪坐首席,柯老夫人不时殷殷劝酒劝菜,又说乡下简陋,饭菜难待贵客。方三夫人人当然是礼仪谦谦,恭维柯老夫人持家有道,教子有方。柯家二夫人苏氏有意攀交方三夫人,不时敬酒敬菜,就是王氏也皮笑肉不笑刮噪了几句,主客相处甚是融洽。
怡安堂上酒饭正酣,忽然二房婆子悄悄走进柯老夫人低声言道:“老夫人,大门上来了好几位掌柜的要找大少夫人结账。”
柯老夫人瞅眼王氏,心下微微一笑,想着是时候了,因对那婆子言道:“告诉大夫人去。”
那婆子又去跟王氏一阵耳语,王氏一愣,迅速看眼柯老夫人又看看方氏,这两者却不瞧她,她只得起身告罪离席,前去门房处理。
柯老夫人使个眼色,清明便紧随而去。
这边柯老夫人也没了胃口,便微笑放碗,一时大家都随着退席,到了柯老夫人小厅里就坐。
茶过一巡,清明回返,柯老夫人推说身上烦闷,告罪入内,让清明服侍更衣。清明忙着回禀:“小婢打听清楚了。那些掌柜都是大夫人这一月间置办年货光顾的店家,说是柯家往年都是过小年前夜结清所有债务,今年为何这般十分还不见踪影,又说他们是小本经营,大夫人拿得货物不是小数目,他们只是拿月钱的帮工,实在垫付不起,东家面前不好交代。方才出此下策,上门讨要。”
柯老夫人冷笑:“这还没礼尚往来呢,难不成过年的二百银子大少夫人已经用完了?”
清明摇头:‘这个小婢不知。”犹犹豫豫似乎想说什么,却又打住了。
柯老夫人何等眼神,立马追问:“还有何事?”
清明维诺片刻,架不过柯老夫人一再催促,这才言道:“这会儿大夫人正跟几位掌柜吵嚷呢,说是她拿自己家的东西因何还要银子,还说要开了几位掌柜,另换让人掌管。”
柯老夫人讶然:“自家东西?”忽然一笑:“你再去看看,把那个不上道的东西给我叫来。”
她们声音虽小,毕竟只有一墙之隔,柯老夫人有些激动,外屋三人三舅母方氏苏氏以及瑶玉瑶枝瑶草三姐妹都隐约听见了。
待柯老夫人再次出现,方三夫人马上起身一笑:“给亲家太太告罪了,我这身上也有些腻歪,要回去松散松散,改日再来陪老夫人斗牌。"
她这是知情识趣,柯老夫人也不再留。只说:“如此舅太太好好宽宽去。”
方氏与苏氏也起身告退,却被柯老夫人拦了:“你们妯娌少待,少时我有话说。”瑶玉瑶枝瑶玉三姐妹却没获准各自回房去了。
方氏苏氏只得再次坐下,相视一笑,心里俱是开了花儿。
不一刻,王氏气冲冲而来。进门就跟柯老夫人抱怨道:“婆母大人,您可要替媳妇做主,那些狗贼子以下犯上,媳妇我要开了他们,另换能人。”
柯老夫人皱眉怒道:“什么狗贼子以下犯上,我来问你,我与你二百银子办过年,你因何不结账却到处赊账?赊账也就罢了,今儿大过年了人家来了就该好言好语把人家迎进门来喝一杯茶水然后与人清算,在好生将人送出去,你为何不与人结算,却这般让人堵住门房要债?你好跟人大声吵吵,生怕左右邻居不知道你干的丑事?我柯家乃是书香世家,如今你三弟刚中举人,你这般巧取豪夺,难不成想要败坏我柯家名声,毁坏你三弟前程?”
王氏闻言一惊:“婆母这话从何说起?媳妇何曾?”
柯老夫人道:“不曾?外面那些人怎么回事情?因何他们拦门要债,你不给却大言不惭,说是你拿自己东西,何用银子?人家铺子怎么成你的?你是土匪还是恶霸?”
王氏心中万般委屈:“媳妇真的只是拿了自家铺子些许东西,并不曾有强夺之事,婆婆不要冤屈媳妇。”
见她还要强辩,柯老夫人不由提高音量道:“你公公不屑商贾,我柯家何来店铺?分明你仗势强夺,竟然还敢巧辩?王氏啊王氏,亏得我信任你,你竟然这般不尊重,真让我失望透顶,哼!”
王氏看着方氏言道:“三婶,你说,那些铺子掌柜是不是你的奶兄?”
方氏言道:“却是,不过我家奶兄现在已经赎身出去,自立门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