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莫聆风还在努力仰着头,“我等愿意立下文书,杀敌而还,若是无能杀敌,就将此头颅挂至怀远寨!将军,请让我们去吧!”
话音未落,远处已经响起了重重的呵斥之声,是从校场远远的传了过来,莫聆风额上现出晶莹汗珠,急迫地看向种家庆。
他们的动作终究会被发现,必须抓紧时间,走出高平寨,只要能走出去,就可以建立战功,入种家庆所领的左路军。
如今的堡寨每一刻都在变化,拖的越久,她越吃力,而且王知州等人担心事情败露,会将她管束的越来越严,甚至会慢慢清理掉她的人马。
“种将军!”
种家庆摇头,挽起辔头,握紧马鞭:“不可,军中自有法纪,你们留待此处,再听军令。”
说罢,他扬起马鞭,用力抽下,打马而去。
他身后士兵也齐齐跟上,步军营齐步跑动,身上铁甲铮铮作响,步伐整齐有力,马军营在后,威风凛凛。
而追赶莫聆风的人也越来越近,叱骂之声不断,绝不许莫聆风有机会去其他寨中露面——她和她的那一百士兵过于扎眼,一旦出现,就不会再被埋没。
若是让莫聆风崭露头角,陛下终有一天会发现是他们的疏忽导致莫千澜插手堡寨,于他们这一干人等,就是灭顶之灾。
就在此时,一匹马自莫聆风身边跑过,一直未动的莫聆风忽然蹿起来,纵身一跃,用力抓住辔头,半个身子吊在马腹一侧。
马蹄就在她身边翻飞,一个不慎掉落下来,她立刻就会变成一滩烂泥。
马上士兵的惊叫淹没在了行军时铺天盖地的动静之中,莫聆风在一阵急剧晃动之中,伸出脚,踩在马镫上——马镫上的脚背上。
士兵让她踩的痛呼一声,抬手想将她掀下马去,然而莫聆风骑术了得,已经翻身坐在了他身前,并且从他手中夺过马鞭,用力一抽,冲出了高平寨。
殷南紧随其后,跃上马去,将马上士兵拥在自己身前,游牧卿等人见状,也都纷纷抢马而走。
整齐的队伍立刻乱了一下,威风凛凛的骑兵也变得奇形怪状,一个叠一个,怎么都甩不下去,都头不知如何是好,层层向前报告,一直报到了种家庆耳朵里。
此时他们已经出了高平寨,种家庆扭头看了一眼,并不打算停下来整治莫聆风,士气不应该消耗在这等小事上,既然他们要以身报国,那就报去吧。
多一队人杀敌,于国朝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他扭回头,冷漠地离去,而莫聆风也第一次嗅到了高平寨之外的风。
风带着来自横山的岚岚烟气、冷冷积雪、潺潺流水,拂过她的面孔,灌满她的袍子,吹透她的肌肤。
她放眼望去,就见梁峁起伏,沟壑纵横,青山与黄沙相间,林草正待丰茂,出征的队伍,踏过蚕丛鸟道,走向天地之间。
高平寨禁锢不住她了。
她和她的人马要在种家庆手中走到天光下去,要踏着金虏的血,大放异彩。
还要将那些能征善战的,那些有野心的,那些被排挤的,那些养家糊口的男儿,都纳入到她的莫家军、定远军中去。
第109章要这要那
行军四日,种家庆率领众人到达怀远寨,随后领上怀远寨一千兵马,前往三川寨扎营。
定川寨、三川寨、怀远寨成品字形排列,三个寨子,以三川寨最小,周不过五百步,金虏在横山失利后,就屯兵于三川寨前,一旦有所动作,三川寨首当其冲。
莫聆风在寨前翻身下马,人还没站稳,就让大风吹的往后一仰,紧紧拽住马镫,才稳住身形。
正是斜阳落日,寒风沙紧之时,黄沙遮天迷地,不分南北西东,众人耳鼓沉闷,鼻息难存,只能顶风而行。
莫聆风让殷南夹在腋下,只听得耳边“咔嚓”一声,又“哗啦”一声,似是风沙折木发屋,情形之艰,超乎预料。
“入寨!”种家庆在狂风中怒吼,一旁旗兵高高举起战旗,旌旗猎猎作响,众人随旗而走,迈步上石阶。
莫聆风一行人坠在末尾,拾阶而上,到了石阶尽头,便是围住堡寨的石墙,中间开一道寨门,莫聆风眯着眼睛,伸手一摸墙壁,摸到冰冷的河卵石和满手黄沙,再往前摸索,就是夯实的黄土,墙基倒是很厚,足以抵御黄沙,却不能抵御炮火攻击。
寨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寨门两侧分立着堡头,可以做瞭望台,两侧分设营房,后方有马房,正中是校场,校场后头是军中帐。
种家庆令弓箭手上堡头戒备,又使十名弓箭手做为哨兵,出去侦刺金虏动静,又让步兵抬弩车去堡头,最后吩咐各营以都为阵,就地安置,等风沙过后,再行扎营。
莫聆风自知这等小寨,安放不下如此多的兵马,无她立足之地,于是自封了都头,领着一众人马向马房处走去。
寻了一处背风之地,她席地而坐,开始揉眼睛挖耳朵擤鼻子,同时紧紧挨着殷南,又伸手拍了拍她:“不要怕,我在这里。”
殷南坐在她身边,对这一切显出了呆滞和迟钝,身体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荡之感,风沙迷住了她的眼睛、口鼻,却翻出了久违的记忆。
她也曾“装满”货物,一趟趟在黄沙里来回。
“游牧卿,”莫聆风招手,“你过来,坐到我右边。”
游牧卿立刻膝行过去,警惕地盘腿而坐,一面打量四周情形,一面保护莫聆风。
莫聆风低声道:“等风沙小了,我就去要东西。”
种家庆一直紧盯着莫聆风一举一动,见她进入寨子之后,眯起一双眼睛,四处扫射,恨不能把这一个寨子悉数印入眼中,比营中许多只知躬腰缩背、躲避风沙的士兵要强。
来到危险重重的陌生地方,这些人太不警觉了。
随后他就见莫聆风领着人安坐,再然后窸窸窣窣的,像沙地里的小动物,伸出爪子,淘弄一下这里,又抓一抓那里。
于是种家庆收回目光,不再看了。
风沙渐小时,一切安置妥当,堡头上忽然传来一声惊呼,随后冯范顶着满脑袋沙跃下堡头:“将军,外面。。。。。。外面挂了好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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