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官署门前,大理寺少卿、大理寺丞等属官都已经等侯在这里,焦灼的望着往来车驾。
这位林廷尉去年初任内史时候所使用的手段,他们都有所耳闻,朝堂之上最需要的就是圆滑,谁也不愿意去触这个霉头,而且一个从没有秩品再到九卿的人,那里能真的是仅仅凭借纵马被伤一事就上来的,要是真的这样,那些家世没落的、仕途不行的世家子弟,早就已经求着七大王赶紧来踢伤自己。
谢贤、郑彧二人也并非是不知道,只是都还顾及着面前更重要的利益。
童官看着门前的阵仗,心里面瘆得慌,大理寺里但凡是个人都在这里了,堪比百官出城门相迎。
他连忙勒紧缰绳,使马安静下来后,立马跳下车,走到车驾旁边,禀告里面的人:“家主,他们都来了。”
林业绥面如常色的低头抚平衣袍,然后掀开车帷,立在车辕之上,浅扫一眼后,踩着车登下去,往官署走。
看见紫服男子下来,带头的大理寺少卿裴敬搏率先上前,行拱手礼:“林廷尉。”
大理寺是由廷尉改称而来的名字,长官名虽也跟着改为大理寺卿,可天子觉得廷尉更有威慑,于是在称呼大理寺长官时,仍还沿用旧称,百官也只好跟从。
林业绥止步,瞧了眼这人:“裴少卿。”
随后拾阶入官署,语调淡然,听不出喜怒:“我初上任,诸位同僚便以如此礼仪相待,岂非是让御史台弹劾我僭越。”
御史台那些人全不是一群好相处的。
在旁人都手足无措的时候,混迹朝堂多载的裴敬搏立即想出对策:“我与同僚们先后抵达这里,只是遇上闲聊几句,但想到林廷尉今日会来,所以想着同僚间第一次相见,多等等也没有什么大碍,更深的东西就忘记了,此事确实考虑不周。”
众人也立马散开,各回职位。
只剩大理少卿和几位大理寺丞等佐官。
食时,兰台宫的内侍奉帝命,带着各种时令水果和珠宝器皿,特地送来长乐巷,并且传达天子口谕,嘱托谢宝因安心养胎,等生下来后,会再赐物。
贤淑妃也托内侍带来了一句话,但是只有“多谢”两字。
谢宝因表面无恙的行礼,等回到西边屋舍后,嘱咐玉藻去外面看看种类数目,然后准备入库。
玉藻点头,等全部都记好后,她捧着竹简,转身进屋舍:“女君,我都记好了。”
懒坐在席垫上的谢宝因伸手接过来,还没有看就先说:“入库前再分些出来去东边的屋舍。”
玉藻听见,想要说些什么,这是陛下赐给女君养胎的。
她又想起归宁的那天,从谢家带回来的六十颗荔枝,女子自己只留下二十一颗,夫人的屋舍那边送去十五颗,东边屋舍的几个郎君、娘子也都各送五颗过去,就连两个侧室那里也各送两颗。
但是发现女子在托腮看着竹简,还不言不语。
她就瞬间不敢说什么了,应该是贤淑妃让内侍说得那两个字在女君心里添了堵,真是送晦气来的,多谢什么?多谢她家娘子代嫁?这意思分明就是说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是替那个五公主生的。
谢宝因看侍女还跪坐侍奉在旁边,以为她又帮在自己怨恨,笑着解释:“虽然是陛下赏赐,但是现在我还在孕吐,吃不了多少。”
玉藻露出个笑:“我知道了。”
说完就立马离开。
室内安静下来后,谢宝因靠着凭几,静默不语,眸中也渐渐冷下来。
很快屋舍外面有仆妇走来:“女君。”
谢宝因瞧去,漠然道:“什么事。”
仆妇道:“谢夫人带着谢十娘来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1】
宝因:咦?我为啥觉得自己在他掌中?我被他算计过吗?
某男主(狗狗眼):我算计他们的命,只算计幼福的身心。
【小剧场2】
玉藻:晦气晦气晦气真晦气!
第47章是裴敬搏
裴敬搏等大理寺属官早就已经把上月的述职文书提前备好呈上,为避免造成冤假错案,全国各地判罚徒刑及死刑以上的案件需上送至大理寺复审,除却京兆府在证据确凿时,有权当场处死犯人外。
皇城、宫城所生之案及涉及李家宗室和“八议”在内的案件,也都是全权由大理寺办理,只是后者少有发生,所以这些文书所述职的大多都是哪月哪日哪郡送来徒刑案件,何日完成复审。
林业绥一目十行的简略看过后,随手搁在案上,毫不避讳的将昨日天子所言告知在这里的人:“前几日有监察御史上书弹劾朝中一五品官员在宿直时,携家中宠婢在官署过夜,陛下心生疑窦,下令大理寺要核查清楚。”
“咚。。。。”
忽然闷响一声。
一人手中的毫笔掉落在地,将杉木铺就的地板染上黑墨。
林业绥看去,不冷不淡的问道:“寺丞有何疑问?”
青色衣袍的官吏赶紧捡起细杆毫笔,拿袖袍拭净墨迹,然后垂头拱手,颤颤巍巍的答一句:“并无疑问。”
在其余人都散去以后,大理寺少卿裴敬搏却还依旧留在原地不走,心中犹豫不决,做足准备踏出那一步后,才下定决心喊了声:“林廷尉。”
林业绥浅淡的应了声:“裴少卿还有何事。”
本想直接说出心里那件事的裴敬搏还是决定先从其他的事情开始提起:“不知道监察御史有没有说这位五品官在何处担任何职。”
方才男子只是转达帝命,但是没有说清楚是谁被弹劾,从五品、正五品皆是五品官,光是建邺城内就有百余人。
林业绥默了两刻,手指轻叩在滑如玻璃的剡纸文书上,虽是诘问,语气却十分温和:“难道裴少卿是想要亲自督办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