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清楚——《古今将军论》是他教你?写出来?的?!因?为他早就和你?有旧,他早就认识你?,他在赵铭和之前就被你?视为恩师。所以?你?在户部?……才?会被他注意到?,被太子注意到?,是不是?!”
江鹭手指用力?,发抖得苍白:“真?正要写《古今将军论》的人,是姜太傅。是姜太傅要边将陷入舆情困扰,姜太傅要在太子面前出头,借用你?的笔,要朝堂上?‘和’声高?过?‘战’声!”
乔世安双目呆滞,趴在潮湿的草屑上?。
江鹭僵立,满心?震怒并凄惶。
他想到?那些黄沙与鲜血,想到?段老将军,想到?程家的儿郎们,想到?段枫坐在灯烛下看着书本出神的模样,想到?关山玉门?外,千里尸骨寒!
江鹭倏地松开乔世安,跌撞站起来?,浑浑噩噩朝牢门?外走。
他脑海中一时是白骨浴红血,一时是姜循靠在医馆书架边,怀抱白鸟,朝他仰起脸,发丝拂面,眼眸明亮……
她爹写了《古今将军论》。
她爹用舆情,去杀害边将们……
章淞是大皇子的人,章淞在大皇子的授意下,在凉城火灾后,写折子证实程段二家的无为与阴险,要他们被满门?抄斩;姜明潮借曹生的笔,写《古今将军论》,让武将们陷入被动;赵铭和想杀了知?道一切的曹生……
江鹭站在牢门?前,抬手无力?,手肘抵在木栏上?,袖中手指又开始病态地颤抖敲击:雪崩之下,无一无辜。
他倏地回头,双目赤红,看向那趴在稻草上?奄奄一息的乔世安。
江鹭:“其实你?早明白了吧,从一开始,你?就陷入权势之间的斗争。”
乔世安迷惘发着呆,眼睛看着江鹭,人却不知?道有没有听江鹭在说什么。
江鹭凝望着虚空,有一种难言的平静与哀伤:“你?妹妹被你?爹娘卖给流放那家,有可能是姜明潮或者赵铭和,授意那家找上?你?父母……这世上?的赌鬼与继母,是最好骗的。
“你?一个?无功名的人,如此?才?能见到?宰相,太傅,太子。赵铭和本就想弹劾孔家,因?为孔家投靠了太子。但你?手里掌握着更多的证据,他怕骨头连着肉,伤到?自己,所以?赵铭和和太子达成?了协议——
“只用牺牲一个?孔家就好了。他们一起用简简来?威胁你?,带走简简,说保护简简。回过?头,他们在你?面前做戏,让你?心?甘情愿把那些名单藏好。他们早已协议好,今年秋,一定要你?问斩。
“你?以?为你?在报恩,可你?的恩人们,联手要你?的性命。”
江鹭低声,声音轻缓而沙哑:“你?被裹在权势之间的交易中。你?的牺牲毫无意义……乔世安,曹生,你?知?道凉城死了多少人,知?道东京死了多少人吗?
“你?说你?写《古今将军论》,本意是停战,是和谈,是为了不让更多的人死去。但恰恰是你?的文章,杀死了更多的人。我相信你?守着秘密,是想要保护简简,想不连累更多的人……姜循说你?的账簿可以?弹劾百官,你?是否觉得那也是在杀人?杀千人而活千万人,活千人而死千万人,你?如何想?”
乔世安:“我写文章,是为了百姓安居乐业……”
江鹭厉声:“可是权势争斗,和民生有何关系?!”
乔世安呆呆看着江鹭,发了一阵抖。两行泪水,从他肮脏浑浊的眼中流淌而出,沿着青灰脸庞,滴到?稻草尘土中。
乔世安卧在牢狱角落的阴影里。
他好像想到?了些什么,他头疼得撞地,他笑声冷漠而平静,教人听了汗毛直竖:“……君主已背弃……哈哈……君主已背弃……君主已背弃!”
一阵干咳堵住乔世安的嗓子。
这里笼罩着死一般的沉静与凄然。
江鹭感觉到?无端悲怆袭来?,无数风刀霜剑隔着时光,摧枯拉朽。他站立原地,忽有一瞬喘不上?气,头晕目眩。
江鹭掉头要离开,听到?乔世安带着哽咽的沙哑询问:“你?到?底是谁?”
江鹭回头:“正和二十年凉城未亡魂,南康王世子江鹭,向你?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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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时,江鹭按照乔世安最终说的话,在一处山后的树根下,挖出了乔世安藏着的账簿。那账簿上?密密麻麻的尽是朝臣和豪强的勾结,人数过?多,交易过?大,乔世安没有把握,这些账簿可以?让那些朝臣们倒台。
乔世安本就没打算说,但他为此?而落到?今天这一步。
乔世安将选择交到?了江鹭手中。江鹭挖出账簿的同时,乔世安在牢中身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