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占了三间砖瓦房中右边的两间,一间用来存储东西,一间用来陈列卖货。
“妹,你看。”陈永峰指着供销社门前的案板桌子,“这里以前也是卖东西的,有时候有人抓了鱼,抓了野鸡,都拿到这里来卖,过年杀了猪会在这里卖猪肉,很是热闹。”
“嗯。”陈默点点头。
现在那里只有一排黑乎乎的案几,案几侧面还有深褐色的陈年血迹,肉类生鲜之类的,当然是一点都没有了。
“等以后哥哥有钱了,就带你来这里买好贺儿(好贺就是好吃的零食),买头绳给你,到时候给你留长长的头发,也像英子姐那样,梳大辫子,好不好?”
“好!”她的这一声响亮的回答,就像是饱含汁水又脆生生的果子。
兄妹俩低声说完话,陈永峰拉着陈默的手,走进卫生所。
果然不出陈慧所料,当陈老太太看见陈默的时候,那三白眼翻得恨不得飞出眼眶。
因为不是在陈家,她压低声音,俯身警告陈默,“我告诉你,回去你老叔得躺爬犁,你走不动可没人抱你,走不动就把你扔旁边壕沟,爱谁抱走谁抱走!”
陈永峰捂住陈默的耳朵,把她拉过来用胳膊护在身边,妹妹已经真的被奶扔过一次了,她听了奶的威胁,势必会当真害怕,“奶,我妹能走动,不耽误接老叔回去。”
陈老太太看着陈永峰护妹的动作就来气,“你别在外面给我整这出,像我要吃了她似的。她自己能走动?就她?养不活的货,谁信呐?我告诉你,我跟你爷可都拉不动,等一会儿你得拉爬犁,没人抱她。”
“知道了,奶。如果她真走不动,到时候我就扯柳条子把她绑身上,反正不耽误拉老叔回去。”
就算哥哥捂住自己的耳朵,老太太的魔音也像是会钻洞的虫子,一字不落地全被她听到了。她觉得自己好厉害,面对着每次都这么能叭叭的陈老太太,每次都能做到不直接用飞镖钉住她的那张破棉裤一样的嘴。
陈老太太冷哼一声,待还要再继续说什么。
“别在这里喧哗,有事出去说。”卫生所的吴医生开口,这一间瓦房里面,就这一个医生,一人身兼收银、护士、医生、抓药等多个职务。
陈老太太一下子就安静得跟鹌鹑一样,她就是这个样子,人生中全部的颐指气使与冷漠无情,都用在了自家人的身上。
面对外人的时候,屁都不敢放一个。尤其是面对公家人的时候,她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胸腔里面。
“诶诶诶,知道了,不说了不说了。”陈老太太陪完笑脸,死死地瞪了兄妹俩一眼。
“他没啥事了,再观察半小时,就可以走了。”
这边话音刚落,外面就由远及近地传来发动机的声音。
很快,一辆军用吉普在卫生所的窗外停了下来。
主驾驶副驾驶跟后侧,三个车门同时被打开,三个穿着军装的人首先下来,然后绕到另一边,护着一个满头是血的小男孩下了车。
第40章再遇邵锦成
四个人鱼贯而入,吴医生好像见怪不怪,“又来了。”
“不好意思吴医生,麻烦了。”
说话的人陈默兄妹认识,是杨丰收,他们往后仔细看去,果然,那满脑袋是血的不是别人,正是上次在屯子西边树林子里面遇到的邵锦成。
邵锦成的伤势看起来十分骇人,脑袋上流下来的鲜血流淌过眼睛,导致他的眼睛都睁不开了。但是他不哭也不闹,就这样被旁边的人半领着半搀扶着,走进卫生所。
吴医生走过去,开始他检查,“这又是咋整的。”
杨丰收在旁边一脸无奈又着急,但是并没有说邵锦成是怎么弄成这样的。
还是邵锦成自己开口了,“上树了,摔了。”
“这伤口不像是摔出来的啊。”
“奶奶的,谁知道咋那么倒霉。树干有点枯了没踩住,没踩住就算了,掉下来的时候那断了的树干还他妈刮到脑袋了,刮到脑袋就算了!谁知道他妈的那树干那么结实!直接给我开了瓢了!”
杨丰收在旁边面色铁青,他必须给首长的孙子留面子,但是这小子自己说得好像还挺兴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