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夫人的希望,蓝素馨面有难色,她很清楚自己已经不再是治英皓冬的那帖良药了,只是英夫人还病急乱投医地抱以一丝希望。
这天她在英皓冬房里坐了一整晚,他始终不曾看过她一眼。她试着跟他说话,他也不回应,仿佛盲了哑了般对外界全无反应。最后她知难而退地走出房门,对英夫人抱歉地摇摇头:“对不起,我是真得无能为力了。”
英夫人的脸色晦暗极了,短短数日功夫,她苍老了很多。蓝素馨不由想起去世的母亲,曾有一次她突患急性肺炎,母亲连夜送她去医院,看护了她一整夜。次日她安然无恙了,睁开眼睛却见满脸倦容的母亲两鬓头发一夜之间白了好多,落满雪花似的醒目显眼。天下母亲的爱子之心啊!
蓝素馨不由又道:“要不我再试一试吧。”
再一次走进房间,她径直走到英皓冬面前坐下,眼睛对视着他的眼睛,一瞬不瞬:“你在想什么?想叶幽昙吗?”
纵然是四目对视,英皓冬的眼睛却全然不似是在看她,而像是穿透她在看向另一个未知的世界。他的眸中是一片迷蒙雾色,蓝素馨的话,他似乎根本没听见,一丝反应都没有。
蓝素馨用心想一想,突然说:“这么想她的话,不如去看一看她好了。明天去给她扫墓吧,你应该还没去过吧?”
英皓冬陡然一震,游移飘散的目光渐渐凝聚起来,定定地看着蓝素馨:“你说什么?”
他终于肯说话了,蓝素馨心中一喜,有反应就好,就怕他像个木头一样针扎了都没反应。
“我说去给叶幽昙扫墓,你应该要去一趟的,对吗?”
英皓冬缓缓点头:“是,我要去给她扫墓,我应该去的。”
清晨微雨如微泪,阿泰开车,载着英夫人、英皓冬和蓝素馨一起去了市郊外的松山公墓。
叶幽昙的墓地在公墓的最南端,一方大理石墓碑上,一张黑白照片上留着她秀丽姣好的笑靥。这是蓝素馨第一次看到叶幽昙的样子,眉眼间果然与自己颇为相似。两个人若站在一起,准会被人当成同胞姐妹。
英皓冬远远地一看到那方墓碑,就已经浑身颤抖起来,再没有比这更直接的死亡证实。他脸色苍白得看上去像随时会昏倒,却又一步步坚持着走向墓前。短短几步路,他走得艰难极了,仿佛洪水中的跋涉,每一步都用尽全身的力气。英夫人紧张地跟在他身后,双手微微伸着,预备随时扶住他。忠心的阿泰也如影相随。
英皓冬还没有走到叶幽昙的墓前,后面突然传来一声满是怒气的喝斥:“英皓冬,你怎么来了?你不配到这里来。”
随着声音,飞奔的脚步声迅速靠近,黝黑强壮的邝远出现在大家面前。他满脸憎恨地将英皓冬一把推得踉跄后退,若不是英夫人扶住,虚弱的他几乎摔倒在地。
蓝素馨没想到又会遇上邝远,面对他再一次的鲁莽举动,纵然明知情有可由,她也还是生出一丝反感。而英夫人更是不悦之极:“这是叶幽昙的墓,你是她什么人?你有什么权利不准别人来?”
邝远一指他们身后,说:“是,我不是幽昙什么人,但我是陪叶伯父叶伯母来的,他们不想看到你们出现在这里,请你们马上离开。”
蓝素馨回头一看,这才发现叶太太也来了,她身边跟着一个身材不高戴眼睛的中年男子,想来应该是叶先生。他们的行动比不上邝远那么迅速利落,还在长长的石阶上一步步迈上来。看到英家母子出现,叶氏夫妇眼中都是又惊愕又愤怒的表情。很快叶太太又看到蓝素馨,眼中的愤怒更盛。
4、
几步走上前,叶太太一把拉住蓝素馨的手对她说:“素馨,你不能再跟英家的人搅在一起了。英皓冬已经害死了幽昙,我不能让他再害你。”
英夫人脸色一白:“叶太太,请你不要这样说话。什么皓冬害死了幽昙,我儿子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最初起意要害人的是你的女儿,是她先捅了皓冬一刀。”
“我的女儿为什么要捅他一刀,因为她肚里怀着他的孩子,他却要跟她分手,还和另一个女人打得火热。是他负她在先,她才会一时冲动。”
“叶太太,我的儿子或许是有错,但你的女儿也未免太冲动了一点。持刀行凶可以解决问题吗?最后只是弄得我们两个家庭都如此痛苦。如果她能够冷静一点,这桩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你这是在责怪我的女儿了,你为什么不想想如果你的儿子可以负责任一点,就不会发生这件事情了。”
蓝素馨见她们越说越僵,忙出言劝道:“叶太太,英夫人,你们不要再吵了。”
这样的争执完全于事无补。
英夫人深吸一口气:“对,我什么都不说了,争吵根本是徒劳。我能理解你们失去女儿的心情,因为我也差一点失去了儿子。”
叶太太突然满眼是泪:“不,你不能理解,因为你没有失去你的儿子,我却已经失去了我的女儿。我十月怀胎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养成鲜花般的女儿,就那样被你儿子推下楼摔得粉身碎骨。”
叶太太说到最后,一手指定英皓冬,泪光中闪着憎恨的怒火。他身子一晃,仿佛不是被她指了一下,而是被她狠狠砸了一棒。阿泰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他居然还没有晕倒,蓝素馨一时都有些惊讶,想来是出门前,汪医生特意为他注射的一针针剂的效果。
英夫人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转身挽住儿子,对蓝素馨和阿泰说:“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