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太太给床铺换上全新的被褥枕套,再替蓝素馨把行李袋中的衣物一件件整理出来挂进衣橱。一个劲地说她的衣物太少了,要带她去多买几件新衣服。
蓝素馨百般谢绝:“不用了,我的衣服一向够穿就行了。”
“素馨,你不要跟姨妈客气。”叶太太顿了顿,又说:“你放心,我并不想用你来代替幽昙,你是你,她是她,这我很明白。但我一定会像照顾亲生女儿那样照顾你的,如果你不见外,也把我当成亲生妈妈好吗?”
蓝素馨看着叶太太,她有一张酷似她母亲的脸,而她的容貌又那么相似她的女儿。在她失去母亲,她也失去了女儿之后,她们多像两个半圆,彼此弥补着对方失去的那一半。
他是不是以为看到了叶幽昙?(上)
雨绵绵细细如流苏般挂在天地间,他们被雨帘隔在街的两端。雨丝飘摇,车来车往,对面的容颜在烟雨车流中时隐时现,看得不太真切。蓝素馨却一眼就认出了英皓冬,他穿一件深棕色大衣静定立着,眼光清透又幽深地凝视着她。
叶太太心口如一,真正是把蓝素馨当成亲生女儿来爱护。每天一大早起来为她准备早餐,换洗衣物全部替她洗净熨平放进衣橱里。叶先生在一家会计事务所工作,话不多,待她却非常和蔼可亲。他们把对逝去女儿的爱全部转移到了她身上。
叶太太时常像个母亲般地叮嘱蓝素馨:“求学期间好好用功读书,别理那些来搭讪的男同学。知道吗?”
蓝素馨知道她这句话的由来,乖巧地点头不语。事实上,她也不太理会学校那些刻意来与她搭讪的男生,总是一个人独坐一隅,专心功课,她是班上最安静最用功的女生。
叶太太不希望蓝素馨跟男生太接近,却有一个人是例外——邝远。
蓝素馨住进叶家后,发现邝远是叶家的常客,他来叶家就像来自己家一样出入随意。时日一久,她知道了邝太太和叶太太原是手帕交,婚后也依然来往密切,她们的一双儿女从小就认识,可谓青梅竹马。长大后的邝远对叶幽昙十分钟情,两家父母也很希望他们能走到一起,可是叶幽昙在大学认识英皓冬后,却一头栽进了他的情网。邝远成了失意人。
叶幽昙死后,邝远的伤心毫不逊于做父母的叶氏夫妇。她的后事都是他协助着叶先生全程办理的,他在叶家,仿佛半个儿子一样。
蓝素馨住进了叶家,邝远也和叶氏夫妇一样高兴:“你能离开英家真是太好了!听叶伯母说,你最初没有答应她离开,是因为你和英家签了四年服务合同的缘故。我就说英家一定是用什么法子约束住你了,否则没理由你明知英皓冬是个杀人凶手还要会留在他身边。”
蓝素馨来到叶家后,曾大致地对叶氏夫妇说了自己如何会住进英家的经过。并着重说明了一下如果不是英皓冬让英夫人解除合同,她是没办法来叶家的。下意识地,她想尽量化解叶氏夫妇对英皓冬的憎恨。却无济于事,叶太太重重一哼:“他这样做分明是想赎罪,不过你从英家出来我虽然很高兴,但我却不会领他的情。”
蓝素馨便不再多说什么了,情知说了也无用。叶太太的丧女之痛,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轻易化解得了的。
邝远和叶太太一样对英皓冬满怀恨意,他口口声声说他是杀人凶手,蓝素馨却没办法把英皓冬和‘凶手’这个冷酷的字眼联系在一起。因为她认识的英皓冬——她永远记得他的眼睛,那双没有丝毫杂质的眼睛,如婴儿般的晶亮透明。是,英皓冬是错手杀了叶幽昙,但她暗中颇为认同周太的话,这桩悲剧从客观的立场来看,叶幽昙本人也是要负很大责任的,全部怪到英皓冬头上,未免太不公平。
但失去女儿的叶家不会这样立场客观地看待问题,倾心于叶幽昙的邝远也不会。所以蓝素馨也不去反驳邝远的话,观点不同就保持沉默好了,何必起无谓的争执。
蓝素馨现在每天自己等公车去上学,邝远知道后说:“等公车多不方便,干吗不骑自行车,幽昙不是有辆自行车在楼下储藏室里搁着吗?”
叶太太说:“我问过了,素馨她不会骑自行车。”
蓝素馨不会骑自行车,因为没有人教过她骑。从小丧父,后来她跟着母亲改嫁到申家,申乐良绝不是一个好继父,不会像个真正的父亲那样耐心地扶着车子教女儿骑自行车。他只是每天自己开着一辆破旧的出租车四处载客。生意不好臭着脸回来,生意好也臭着脸回来:“老子辛辛苦苦赚的钱倒替别人养老婆孩子。”
他是因为不能生育才娶了带着女儿的寡妇为妻,却又没办法做到心平气和地对待她们。常常有如此诸般的抱怨之辞。蓝素馨从小听到大,真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离开他的家,不再花他一分钱,如今这个想法终于实现了,虽然实现得如此辛酸。
“自行车都不会骑,素馨,要不要我教你?”
叶太太满口赞成:“好哇,素馨,就让邝远来教你骑车吧,他骑得很好,教得也很好,以前幽昙学骑自行车就是跟他学的,几天功夫就学会了。不过邝远,你不是说最近工作比较忙嘛,有没有时间呀?”
蓝素馨一怔:“邝远已经工作了吗?你不是a大的学生吗?”
邝远莞尔一笑:“其实我今年上半年已经从a大毕业了,在校时我曾是a大校足球队的队员,那天a大跟英才商学院比赛时因为临时缺了两个主力队员,所以就打电话叫我去客串一下。当时我还不想去,又却不过老校友的情面不好不去。幸好我去了,否则就见不到你了。这也算是缘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