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夷玉在空洞之中艰难地缓过神来,不理会二皇子匪夷所思的打量目光,慢慢地穿回他的衣袍。
他可以是肮脏的,但他不该让这份本不该存在的念想和太子妃扯上关系。
然而刚回到宴席上,目光只是碰到林元瑾的发丝,还未见到她的笑颜,崔夷玉就如栖息夜中的野兽骤然碰到曦光,迅速避开了视线,生怕刺伤眼瞳。
他问心有愧,他不敢看。
太子妃是无辜的。
所以在回府之后,听到太子让他守在窗外的明示,崔夷玉如若无事地接受了命令。
崔夷玉何尝不懂太子想让他安分守己的警示。
哪怕太子认为他是工具,也会不断用别的手段来警告他,毕竟再如何说,他也是个活生生的人,这般便是让他亲眼看到太子夫妇圆房,让他摆清自己的位置,不可有旁的想法。
还好,崔夷玉只是在不得已之下初尝了人欲的滋味,未曾犯下错,冒犯牵连旁人。
他还可以平下心,将这段忤逆的记忆放置不管,直至忘却。
崔夷玉心中反覆反覆地说,在太多陌生的思绪冲刷之下,视线再一次地挣扎起来,一寸寸地顺着她金纱般的裙摆往上挪,直至看到她的脸庞。
少年藏匿于见不得光的阴影之中,静静地注视着林元瑾,怕目光亵渎了她,却又无法再苍白地逃开,只轻轻描摹着她的轮廓。
再等等罢。
让这禁忌的黄粱一梦,如烟云般飘散。
太子还没来。
屋内林元瑾已换好了单薄的衣裳,梳起了精致的妆容,她眼尾微微上扬,如一道细细的小钩,软唇朱红,眉心落了金色的花钿。
林元瑾看着镜中的自己失神,反覆地催眠着自己。
该知足了,如今她是太子妃,再如何也比无声无息地死在悬崖下好,哪怕身体受人进犯,至少也是金尊玉贵地活着,总比沦落到贫乏之地因容貌被人百般摆布好。
已经很好了。
她还想怎么样呢?
林元瑾看着镜子旁的香烛一点点熔化,心中的难过与抗拒时俱增,连熏香都变得前所未有的甜腻,她不得不控制着呼吸,以免难以抑制的反胃感冲上喉口。
太子要来临幸她,这是赏赐,她不能伤心。
张嬷嬷在耳畔笑着说起太子年少的事,旁边的侍婢将茶几上凉了的糕点拿下去,又换上新茶,脸上同样溢满对太子即将到来的期待。
林元瑾的笑容麻木又安静。
至少在人前,她不能有分毫不合时宜的伤心流露出来。
林元瑾想祈祷太子不能人事,但太子既然敢来,就说明他喝下的药多少有点用,这个方向若行不通,她甚至想祈祷其他妾室能不知天高地厚地截住太子。
哪怕这些都没有用,至少太子的脸还是好看的。
她抬起手,纤细的手指贴着面颊,只觉得冰冷。
“太子妃这般美貌,何必担心?”张嬷嬷看着少女痴相,忍俊不禁,“太子隆宠,必然早早送您个皇太孙,让您之后有个依靠。”
张嬷嬷是好意,林元瑾却觉得眼前的眩晕感更足。
她何尝想生孩子?还是在只能顺产,动辄母子双亡的古代,给一个她丝毫不在意的太子拚命?
林元瑾装作无所事事地看向窗边的绿菊,试图透过这盆被照料得当的花看到送她花的人。
哪怕这是他在宫中囿于太子身份,皇帝的耳目送给她的,那也是崔夷玉唯一送她的东西。
等太子一来,她就将这盆绿菊放到窗外看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