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牧虽然不满,却也不好说什么,“行了行了,知道了。”
一顿饭吃得急也沉默,就连前往机场的路上,两人也一言不发。
八点钟,飞机准时起飞,许亦洲和程修询一起订的机票,不出意外地成为邻座。
航程共计两小时,这班班机的头等舱之间隔板较矮,两两一座,许亦洲靠在向外的这边,翻开特意携带解闷的书本。
大概是昨天夜里没睡安稳,大约十来分钟后,困意渐渐袭上脑海,许亦洲收起书,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心想着如果睡着,就这么睡两个小时吧。
程修询望向舷窗外的云层出神,极短的睡眠让他双眼酸涩,却没有丝毫困意。
昨天晚上送他爷爷回房间,走到房间门口,突然停下脚步。
“臭小子,爷爷问你个问题。”
程修询疑惑:“什么问题?”
程牧撇嘴捋胡子,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爷爷让你和小许结婚,你怨不怨爷爷?”
“这都多久过去了,您才想起来问我。”他说完顿了顿,又笑了,摇摇头,“不怨。”
“你许爷爷的忙,爷爷得帮,你要是不愿意,不用在爷爷面前装作乐意。你们两个要是都因为这件事不高兴一辈子,爷爷就是十恶不赦的罪人了。”
程修询站在一边,他略微低着头,沉默几秒,想起胸口仍有余悸的响动,没办法撒谎。
他像是坦白:“您刚开始把这件事告诉我,我是不大乐意。我的人生计划就是陪您到老,把程氏经营好,以后如果碰到什么心仪的对象就追到手过一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如果没有就找个时间领养一个小孩,培育成我的继承人。您突然让我和一个陌生人结婚,我当然意外了。”
程牧伸手,程修询即刻便半俯身,露出自己的后脑勺。
老头子收起大半的力气,轻轻地、带着些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脑袋,“委屈你了。”
他昨晚这些,程修询才重新抬起头,唇角的弧度明媚而悠然,“不委屈。”
程修询回过头,他看向的正是他房间的方向,“我应该……是对他感兴趣的。一开始或许是好奇,再是可怜他,那个感觉像是……心疼?现在又多了点,特别他喊我某些称呼的时候。”他的手放在胸口靠左的位置,感受到生命的搏动,不久之前,它还有其他的动静。
“这里会像是有碗打翻的醋,又酸又涩。牵他手的时候,我会开心,相差不大的体温相触,我会觉得温暖。爷爷,这是喜欢吧?”
“但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惶恐不安的,明明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我却能看出来他对我没多少信任。为什么?是我做的不够好吗?”
程牧瞪大了眼睛,程修询的回答不在他的任何猜想范围之内。
他花了一段时间消化这个结果,他猜想过两人只是在演戏哄骗他,或是真的假戏真做了,没想到事实介于两者之间。
程修询从牙牙学语到如今,都是程牧一个人操持的,他因为儿子儿媳的离世耿耿于怀多年,忽略了对孙儿这方面的教育。
程牧看着眼前已经比他高上许多,早就在外独当一面的程修询,耐心地给出了解释,像教小小一点大的他张口说话一样,教导他如何判断自己的内心。
“心疼和怜惜是人性最直接的表现,它们是最容易泛滥的情感,对同一个人产生一次、两次、好几次都再正常不过。但是如果你总是在心疼他,总想见他,想把他捧在手心,让他受不到任何伤害,”程牧轻轻点了点程修询的脑袋,“你就是喜欢他。”
程修询眨眨眼,先前胸口的那种酸麻感再一次涌上来,预习似的,当下演示了一遍。
间隔的时间,程牧接着回答他的第二个问题。
“你许爷爷为人严厉,是个不好相处的。许老二年轻的时候处处不如他大哥,不受你许爷爷待见,许老大走了之后,小许一个人寄人篱下、受尽委屈,被人欺负长大的孩子,怎么会轻易信任一个没有见过的陌生人。”
“至于你做的怎么样,爷爷给不出评价,这得小许自己说。”
程修询回到房间,许亦洲正睡得安稳,一层柔和的光晕撒在他的侧脸,格外的漂亮。
他坐在床边,程牧跟他说的那些话不断在脑海中轮放,许亦洲背对着他,露出小半截脑袋,娇俏可爱。
心软成一片,程修询轻轻拨下他挡住头部的棉被,极谨慎又爱怜地抚过对方的后颈。
下一秒,他读到一条数据。
【情绪:紧张】
【信任度:15】
程修询愣神,不为进展缓慢的信任度惊讶,而是为了又一次出差错似的情绪震惊。
手底的触感柔软细腻,像精心加工制成的绸缎,叫人爱不释手。
他应该是不愿就此收手的。
程修询剖析自己的内心。
如果不用睡地铺就好了。
程修询抹去自己该死的想法。
手臂上感受到不一样的触感,将程修询从回忆中拖出。
他歪过头,许亦洲半趴在他放置手肘的小平台上,已经熟睡了。
看样子,他也没有休息好。
程修询的手臂放置在他脑袋侧边,许亦洲只要侧头,脸皮就会和他的肢体完全贴合。
他开始想象那个画面。软乎乎的人和小猫无限接近,他可以摸他的头发,亲吻他的头顶,就像亲近小猫一样。
程修询觉得自己应该收回手,他应该是喜欢许亦洲的,但这份喜欢对上他们现在的关系太过复杂,不是什么好时机。